“紅彥洗頭房”的牌子忽明忽暗,燈帶脫落垂下,随風晃了晃。
衣二三在房間坐了沒一會兒,門口就有動靜傳來。
兩下貓撓似的敲門聲,一個身姿曼妙的女人扭着腰進門。
她個子高,也身穿紅色連衣裙,不過是小禮裙樣式,裙擺隻到大腿,襯得那雙長腿更加白嫩。
長得美豔,如一朵浸潤鮮血的紅玫瑰,尤其是那頭烏黑的長發,放在她身上,才覺得般配,堪稱完美。
美豔女人一步一步走向衣二三,坐到他的大腿上,又伸手攬住他的脖子,柔若無骨靠進他的懷裡。
衣二三仿佛真的聞到玫瑰香。
對于女人的勾引無動于衷,他隻冷淡看她搔首弄姿。
“你是36号?”
女人媚笑一聲,染成玫瑰紅的指尖輕輕劃過他的臉。
“對的呀客人~我可是——你專門點的36号。”
女人一邊輕聲呢喃一邊靠近男人的唇。
“咚咚——”
一陣敲門聲傳來。
“客人,我是36号芳芳,可以進去嗎?”
衣二三推開臉前的人,也沒趕人離開,靜靜看着坐在他腿上的女人。
女人捂嘴輕笑,“哎呀呀!被發現啦!”
随即起身,踩着那雙紅底的黑色高跟鞋去開門。
來人明顯年紀不大,還是個青澀的女孩,穿着不合身的包臀黑裙和低領襯衣,細細的腿被黑絲包裹着,踩着一雙最普通的黑色高跟鞋,局促站在門外。
“你...你是.....我是211的客人點的..36号。”
女孩緊張看着眼前陌生的美豔女人。
女人倚着門,“小妹妹,我是1号哦。快去吧,你的客人還在等着你呢。”
回頭對衣二三抛了個媚眼,扭着屁股離開。
衣二三在聽到她說自己是1号時便擡頭望向她,眼中浮現一抹沉思。
女孩惴惴不安進來,輕手關上房門。
站定在衣二三面前,蹲下想替他脫鞋。
衣二三阻止她的動作,示意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女孩聽話地坐下,緊張看着他。
“你已經接待過客人了嗎?”
女孩沒聽明白衣二三的話,隻回答自己接待過客人,按摩技術還不錯。
衣二三沉默望着她。
她才恍然,臉色變得慘白。
“還...還沒,她想安排,但我不想去。”
“那你就辭職吧。”
女孩聽到衣二三的話,眼裡出現晶瑩的淚光,她可憐地搖搖頭。
“我需要錢,可是我不會做什麼,離開這裡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是離開這裡,再沒有這麼輕松的工作賺這麼多錢了吧。”
女孩被他帶着惡意的話刺痛,不敢置信剛才還在關心她的男人竟說出這種話。
衣二三沒有理會女孩受傷的眼神,推門離去。
樓梯口站着剛才那個美豔的女人。
待他走近,從胸前取出信封,紅唇輕吻一下又遞給他。
衣二三接過,果然是路上撿的那封。
女人意味深長盯着他,似乎在等他發問。
衣二三沒看女人一眼,直接下樓。
女人遺憾搖搖頭,垂眸低語:“現在,我是真的想陪你好好玩玩了——”
衣二三把信封放在櫃台上,金媽媽不解地看向他。
“這是怎麼了?36号不合您意嗎?”
胖女人一笑臉上的肉就堆積起來,看着兇狠,眼神中帶有威脅的意味。
“你想讓我帶你去哪?金媽媽。”
“或者可以叫你金芳芳?金芳?金芳什麼?還是金什麼芳啊?”
衣二三每吐出一個名字,胖女人眼中流露出的怨毒就多一分。
“閉嘴!”
金芳紅怒吼一聲,臉上的肉都跟着顫抖。
衣二三不管她的怒火,繼續說。
“你想讓我帶哪個你走啊!是這個,還是樓上那個?”
他說完搖搖頭,又推翻自己。
“我都帶不走,這個你已經走不掉,樓上的你卻不想走。”
金芳紅聞言如被戳破的氣球,怒氣消散,倒在地上,淚流滿面。
她失神地喃喃自語。
“我想走的,我想走的,我想走的....”
衣二三臨走前,還是扔下一句話。
“自己選的路,就别後悔。”
屋内傳來痛哭的聲音,還在喊着“我想走的”,反反複複。
衣二三聽到有人喊他,“綠燈了,走啊!”
自己正站在回家的岔路口等紅綠燈。
手上的信封告訴他,剛才的一切不是夢。
沒想到這次信封沒有消失,打開信封卻發現内容有變。
不再是那封信,而是寫信人的故事。
金芳紅的故事爛俗又可悲。
金芳紅上完初中,她爸就不讓她繼續上學,她不想在村裡變成她媽那樣的女人,于是偷偷跑出去,她想掙大錢,然後風風光光地回村。
可是大城市容不下一個小小的她,她甚至吃不飽穿不暖。
直到,她遇見一個叫姚晚麗的漂亮姐姐,漂亮姐姐把她帶到一個叫麗顔洗頭房的店,留下她,供她吃供她住,她隻需要幫着打掃衛生。
慢慢她長大了,她羨慕店裡的姐姐們打扮漂亮給人按摩能掙很多錢,所以她跟麗姐說,她也要學按摩,麗姐答應教她。
她學會按摩,成為店裡按摩技術最好的那個,掙的錢卻是最少,她才知道,姐姐們不隻是靠按摩掙錢。
麗姐沒有強迫她,也沒有阻止她,麗姐隻是放任了她。
後來,她成為金媽媽,給店改名叫紅顔洗頭房。
她恨那些客人們玷污自己,明明有家室卻還管不住自己;
她恨店裡的前輩同事們,引誘她,讓她深陷泥潭;
她恨麗姐,假情假意對她好,放縱着她踏進不歸路;
她最恨自己的父母,抛棄她,遺忘她。
她的餘生隻剩下怨恨,卻忘記從來沒人逼過她。
路,是她自己選的。
她走不了,從來到這裡的那一刻就走不了了。
看完信随手扔進路邊的垃圾桶,衣二三打了個哈欠,終于能回家睡個好覺。
在他走後,垃圾桶裡那封信化為灰燼,再次消散。
加油站外。
小姚正聽劉姐講昨晚紅燈街發生的大事。
“...哎呦,誰能想到老方竟然去那種地方,這不!遭報應了吧。從那洗頭房擡出來的時候,聽說下身都爛喽!”
劉姐用一種營造神秘氛圍的語調小聲講述,語氣裡帶着嫌棄,以及看樂子的激動。
像是覺得自己這樣說顯得幸災樂禍,又飽含同情地補充道:“哎,這讓老方家那位怎麼活呀!孩子還那麼小...”
小姚默默聽着,也不搭話。
劉姐不需要她發表什麼言論,隻要她做個聽衆就好。
“不過,洗頭房怎麼會好好的起那麼大火,裡頭工作的還有老闆竟然都沒了。啧啧,作孽呦~”
劉姐說完,便悠哉悠哉去給人加油,臉上是終于八卦完的滿足。
小姚仍是安靜坐着,良久,喃喃一句“沒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