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阮佳才收到周青的回複。
【周青】:好的,謝謝。
四個字,兩個标點,倘若再加一朵玫瑰花的話,這條消息簡直可以馬上轉發到任何一個工作群裡,阮佳盯着這四個字看了很長時間,才熄掉了手機屏。
阮佳嘴角扯了扯,這就是阮母千挑萬選的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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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此刻正在隔壁醫學院,腳步匆忙。
“恭喜你,抱到一條好大腿。”外走廊,兩人擦肩而過,王慧諷道。
“彼此彼此。”
周青沒空理她,推門進了實驗室。
背景的意義在于,你可以無所顧忌的付出,可以毫不保留的努力,可以得償所願的收獲。後天交材料,她正緊鑼密鼓地做着最後的準備。
她的項目是将人工智能和疾病診療相結合。
現在疾病的診療方案既強調标準化,又強調個性化,然而糖尿病的緻病原因複雜,患者的臨床表現差異也大,個性化診療就成了一個問題。
但如果有這麼一個系統,那麼既可以幫助基層醫生進行決策診斷,又可以幫助患者進行個性化用藥推薦,豈不美哉?
話是這麼說,可實施起來難度并不小,從數據收集到模型構建再到多中心聯合,都絕非周青一人之力可以完成的。所以除了主任和幾個碩博,周青還找來了在信息學院任教的師兄。
在華國,大學就是最好的研究機構之一,而這個項目對他們來說,是雙赢。
現在處于申報前的模拟階段,師兄正在操演模型,導出渲染圖,看着進度條一點一點走到尾,周青捏了捏拳頭,情難自抑地錘了師兄一拳:“師兄,靠你了!”
師兄被她捶的吃痛,連連搓着胳膊告饒:“姑奶奶,老胳膊老腿遭不起啊。”
周青不好意思地笑笑:“多虧有你。”
師兄沒理她,點了幾下鼠标,将渲染圖插進标書中,轉過身來:“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和一個更大的機構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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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佳推開門,屋内一片黑暗,不遠處“明輝醫院”四個紅色大字照進來,頗有些陰森恐怖的意味,榴蓮的貓糧已經吃完,圍着阮佳喵喵叫。
阮佳不無憐憫:“看你瘦的。”
她也懶得開燈,直接踢掉鞋子窩到沙發裡,手機的白光照在她臉上,打亮一小片,活像個女鬼。
女鬼在手機上點了外賣,又叫阿姨把她的衣服送來,這才有心思看向不住用尾巴蹭她的榴蓮。
幸虧沒問她晚上吃什麼,阮佳邊倒貓糧邊想,看這樣子,問了也白問。
吃過飯,阮佳準備去打理一下衣帽間,即使是短住,她也沒有要讓自己過得有一丁點不舒适的意思。
結果一拉開衣帽間的門,她就愣住了。
所有的格子,都給她騰了一半出來,就連首飾櫃也是。
不知道周青什麼時候辦的。
隐光亮起,她伸手在周青的衣服上劃過。
這些衣服多以低飽和度的中性色為主,淺駝、米色、焦糖色,簡潔又精緻。
阮佳收回手的那一刹那,手指一顫,她竟然察覺到指尖沾染上一絲幽微的香味,淡雅又深沉,仿佛下過一場綿綿細雨,水汽氤氟中叫人覺得清新又神秘。
不過她還是不喜歡。
阮佳暗暗在心裡啐道:古闆,老套,無趣!
叮咚一聲,門鈴響了。
是她的衣服送到。
她将自己的衣服一一擺進衣帽間,頓時,一種怪異的不和諧感就在房間中蔓延開來——她倆的衣服幾乎沒有任何相同之處。
阮佳的衣服跳脫、年輕、叛逆,材質顔色多樣,走的是甜酷風,有parda的皮衣,也有maxmara的泰迪熊大衣,她身材高挑,襯她正正好。
相比起來,周青就隻會選擇101801的款式。
阮佳撇撇嘴。
他們唯一相同的一件衣服,是馬吉拉。
大概是周青愛它的冷淡,阮佳愛它的怪異,阮佳望着這件套裙,看了會,沒什麼表情地關上了門。
不知道周青穿上這件衣服時,會是什麼樣子。
然而這天晚上,直到阮佳睡覺,周青也沒有回來。
第二天,阮佳查完房之後沒等她,自己開車回了大宅。
她今天糟心事不少,早上和家屬談話,胖子的病情越來越好,但是家屬的态度卻越來越差,恨不得阮佳能像711一樣,24小時火力全開的挂在她爸身上。
怎麼可能!
阮佳郁卒。
平時來往的人都把教養擺在台面上,她第一次體會這種小人物的人情冷暖。
當病人生命垂危的時候,家屬好聲好氣,聲淚俱下,眼看着病情一天好過一天,便腰杆子也硬了,說話也一天比一天不客氣起來。
阮母拍她:“你怎麼沒等周醫生一起回來?人家第一次來,找得到門嗎?”
“反正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要緊。”阮佳沒什麼所謂的倒在沙發裡玩手機,腿翹得老高:“這不是她說的嗎?舅舅什麼時候來?”
阮母:“在路上了。”
周青看着手上的地址,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