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懷川瞳仁猛縮,頸側的青筋霎時爆了出來。
他周身的殺意更甚,一劍刺入挑落他傘的黑衣人的心口,而後便要劃開擋在身前的人,往傘落之處而去。
陡然暴露在陽光下林照雪宛如墜落岩漿,随着時間的推移,皮膚上的燒灼感像是水蛭般沿着一條條血脈遊移而上,許是鑽入得太多了,她居然有種将要爆裂的感覺。
“啊——”
林照雪耐不住痛呼,身體卻仿佛夜間被燈光照射住的田蛙,動彈不得,她痛得佝偻,卻依舊敏銳地自餘光中捕捉到那一閃而過的寒芒。
“樓懷川!”
此刻陷入魔怔的樓懷川眼中隻看得見那把破傘,他機械般地揮動着手中的長劍,眸中盡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暴戾。
箭矢呼嘯而來,他卻一無所覺,眼瞧着便要沒入背心。
林照雪呼吸發緊,腦袋一片空白,竟也挪動了腳步,而後越來越快,周遭遽然湧現出一團團灰霧,如同倦鳥歸林一般沒入她的體内。
尖銳的箭頭刺破皮膚,卻在埋入過半之時被一隻淨白的手截住,一把拉出。
樓懷川倏地回首望去,入目之處除了或倒或立的黑衣人再無其他。
可他知道,是阿照救了他。
“樓大人,快上來!”
不知從何處沖出一輛馬車,它像是一把利刃破開了黑衣人的圍追堵截,怔愣住的樓懷川還未回過神來,便被馬車上的人拽了上去,塞進車廂中。
待他反應過來,便立馬掙紮着要下車。
車廂中還坐着一人。
那人一襲青竹白衣,腰間墜了個很是陳舊的天狗逐月的香囊。
他身形纖瘦,稍顯病态,是個弱柳扶風的俏郎君,一雙鹿眼明澄澄的,若水波流轉,倒也為其添上了一抹别樣的生機。
他不明就裡地将樓懷川攔住:“樓兄,好不容易将你救上來,又作什麼妖?”
“我——”
樓懷川猛地一顫,手背上傳來熟悉的冷意,高懸的心髒怦然落地,鼻尖泛出失而複得的酸意。
他又坐了回去,緊緊盯着溫度傳來的地方,緩和自己失控的情緒,而林照雪也劫後餘生地虛靠在樓懷川的膝頭喘息。
半晌,樓懷川拱手道:“多謝遊兄相助,改日必當登門道謝。”
“小事一樁,不必在意。”遊逢君悠哉悠哉地擺手,拿了塊身旁白瓷盤子上的栗子糕咬了口,興緻盎然地問,“此番刺殺是為何事?樓兄這是又将人惹急了?”
“公事不便多言。”
“好吧。”他眸中登時便失了熱切,一舉将剩下的栗子糕塞進嘴裡,懶散地靠了回去。
“不過确實有一物,要請遊兄辨認一二。”樓懷川話音一轉。
“是嗎?快拿來我瞧瞧!”遊逢君又笑了起來,見樓懷川從懷中拿出張疊好的紙,伸手便搶了過去。
忽而,他似是想到了什麼,正要展開的手頓住,還故作姿态道:“樓大人是知道的,我遊逢君的消息可不白給。”
樓懷川點頭:“自是會照枕槐園的規矩,付給遊老闆報酬。”
“爽快!”
遊逢君得了準話,便迫不及待地展開了紙張,隻是他視線甫一觸及,臉上吊兒郎當的表情消失得一幹二淨。
他探究地看向樓懷川:“樓兄從何處得到的?”
“查案查到的線索。”他語焉不詳。
遊逢君聞言,哼笑一聲:“怎的又開始查這案子?”
“你且說這是何物。”
“此乃,仰神會的圖騰。”他眼底閃過一抹暗芒,又贊賞般點了點頭,“此番倒是比當年查得深,有進步。”
遊逢君此人身世成謎,背景不詳,據說還患有隐疾,需要時不時到山莊中修養。
他剛入京都之時還是個少年郎,卻依舊能在各方勢力中遊走,護着他那個明面上的戲園子,暗地販賣消息的枕槐園異軍突起,步步壯大,足以證明此人不可小觑。
樓懷川作為大理寺卿,在查案途中難免會與其有所交集,久而久之,在遊逢君那死皮賴臉的性子的加持下,兩人竟也有了幾分交情,算是樓懷川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
是以遊逢君給的消息,他們是信得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