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個人一僵,雙手頓時失了力道,一邊慌亂地後退,一邊無意識地喃喃:“我不想雪兒死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雪兒......
是他們,是明攜玉自作主張,先斬後奏,不是我......不是我......”
“都是為了你,又有何區别?”樓懷川冷聲逼近。
像是公堂上的結案陳詞,林鶴延被打入了無邊地獄,眉眼間顯出難以消解的疲累與頹色。
人都已經死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來争論孰是孰非又有何用?
他長喘了口氣,壓着呼吸問:“你要如何才肯将雪兒的屍身還給朕?”
“那要看陛下能為此做出多大的讓步。”
林鶴延似有所覺地擡頭:“你想要什麼?”
“我要明家,血債血償。”
兩雙同樣幽深的目光在空中相撞,見樓懷川眼底那寸步不讓的殺意,林鶴延沉默半晌,終究還是選擇了妥協。
畢竟沒了明家,總歸會有下一個,他也早就對明攜玉不滿了。
林鶴延閉了閉眼,啞着嗓子說了聲:“好。”
隻是離開時的身姿,已全然不似來時那般挺拔。
樓懷川陰沉沉地注視着,心中卻掀不起絲毫波瀾,他隻會想,倘若此事被阿照得知了,她該有多傷心啊。
林鶴延的影子消失在走道盡頭,他本要重新坐回到角落中去,忽地眼皮一跳,手掌按上了胸腔。
方才太過憤怒,以緻于将身體裡那份并不屬于自己的情緒給掩蓋過去了,眼下随着林鶴延的離開,逐漸平靜下來,才察覺到了異樣。
樓懷川如墜冰窟,立即動了心念,阖眸去看林照雪此刻身在何處。
這一看,便看見了硬生生定在原地的自己的背影。
他豁然睜眼,回身望去,慌張得失了血色的薄唇微張,喉口哽塞了好幾次,才艱難地放出了聲:“......阿照?”
可林照雪并沒有顯形。
他急迫地撲上護欄,雙手緊緊握住面前擋住自己的兩根:“阿照,你不是去地府了嗎?何時到的這裡?”
樓懷川的語速很快,視線所到之處卻依舊看不見林照雪的身影。
他能感覺到她的悲憤與失望,連帶着源于自己的悸顫驚懼,讓他越發焦急。
“阿照,出來見見我,好不好?”他近乎哀求道。
林照雪身形慢慢浮現出來,她的表情表情出乎樓懷川意料的平靜。
她目光觸及他眼角的水光,歎了口氣上前,指腹輕柔地撫過:“你想好對策了?”
“阿照——”
“沒關系。”林照雪的手離開眼角後,自然地落到他的唇峰,“明攜玉身為太師,上不勸誡君王,下不愛戴百姓,草菅人命,是該付出些代價。”
樓懷川握住了唇瓣上的指尖,而後貼着她的手背,帶着她按到自己的側臉上。
他軟着眉眼,貪戀地蹭了蹭:“那林鶴延......”
林照雪沉靜得不太正常的眸子越發深了幾分,她沒有答話。
“那,還繼續嗎?”
又是一片靜默,直到樓懷川以為她依舊不會回答之時,他聽見了她艱澀喑啞的聲音。
“當然。”
整個晚上,林照雪都沒再離開。
她長大後頭一次不顧禮數地跪坐在樓懷川懷裡,與他面對面抱着,下巴墊在他寬闊的肩膀上,頸側規律地拂過他略顯熾熱的呼吸。
樓懷川後靠在角落中,臂膀牢牢圈着她的腰,溫熱的手掌貼上林照雪後背一下下輕拍撫慰。
他恍然回到了幼年總是被人追殺的那段時日,他帶着她東躲西藏,在冰冷漆黑的暗道中相互依偎着取暖......
那時,他不知該說些什麼才能寬慰她,所以也是像現在這般将她緊緊抱在懷中,默默安撫這位害怕得偷偷哭鼻子的公主殿下的。
誰都沒有說話,誰也沒有放開對方。
被包裹在熟悉的氣息中,林照雪突然有了幾分鬼魂不該有的困意,她并未抵抗地閉上眼睛,隻是眼皮相合之時,那含了許久的淚水終于待不住地落了下去。
林照雪許是睡着了,才會任由樓懷川側頭吻上她的耳尖。
天初破曉,遠處的常青樹上又響起了清脆的鳥啼。
林照雪沒有起來的意思,樓懷川也十分樂意這麼抱着,隻不過......
“阿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