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聞風靈動的瞳孔滞了下,而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前俯後仰地鼓掌道:“好、好!有志氣!是個硬骨頭!可惜啊——”
他面上的情緒倏而一收,二指拎着藏魂瓶在樓懷川眼前一晃而過:“長公主年紀輕輕便無辜枉死不說,最後竟要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樓懷川的眼睛瞬間就紅了個透,他當即伸手去搶,卻被時似秋一掌拍上胸膛,若非樓應鴻反應及時,出手替他抵擋了大半,他怕是血濺當場。
“阿照怎會在你那裡!”樓懷川暴喝。
“你父親遲遲不出現,她自是要想法子救你。”時聞風津津有味地欣賞着他震怒怫然,卻又不敢輕舉妄動,拿他無可奈何的表情,“她是為了你,才被本座抓住的。”
果然,此言一出,樓懷川便身軀一顫,大受打擊地向後踉跄了兩步,唇瓣上因為憤懑而充盈的血色頃刻褪去,顫抖得說不出話來,隻能無助地看向身後扶着他的樓應鴻。
樓應鴻與他四目相接,眼睫輕顫,終究還是歎息着妥協:“罷了,隻要你放了殿下,你想如何貧道都會配合。”
時聞風挑眉看了樓懷川一眼,總覺得他今天的情緒格外容易被影響,不過無論如何,他的目的達成了便足夠了。
他滿意地露出了今日第一個真切的笑容:“識時務者為俊傑。”
雙方達成共識後,他便讓時似秋将樓應鴻捆了,隻是要走的時候,發現對方沒打算帶上自己來的樓懷川将他們攔住,非要和他們一起去。
時聞風對他這種莫名其妙就要共進退的行徑深表無趣,不過眼下大事将成,他的心情還算不錯,便撇了撇嘴,将樓懷川也一同捎帶上了。
幾人馬不停蹄地往京郊的臨仙山上去,路過内裡已是一片狼藉的神女廟時,他深深望了一眼,便毅然決然地轉身前往更高處。
一踏入臨仙山頂,樓應鴻便察覺到了異常,他仔細環顧四周,發現此處早已被人清理出來,設成了一個專門的道場。
一圈圈繁複的金色符文不知是用什麼東西深深地镌刻在土地之上,組合成一個龐大的法陣,空氣中隐隐約約浮動的靈氣,緩慢地彙入中央的陣眼,聚合成一個若隐若現的霧球。
不等樓應鴻反應,時聞風便一把将他推入了陣眼。
霎時間,飛沙走石,風起雲湧,陣眼中的霧球如同找到歸屬的遊魂,一頭紮入樓應鴻的丹田,四周彙聚而來的靈氣更是沒有半點停頓地将他的丹田當做了新的容器,瘋狂湧入。
“啊——”
樓應鴻渾身青筋暴起,臉脹得通紅,他承受不住地痛嚎,身體根本來不及消化這磅礴的靈氣,隻能任由它們在他的丹田中亂竄。
修為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可他本人也幾乎要被撐得爆體而亡。
法陣自樓應鴻闖入陣眼時,便罡風突起,将其他人逼退了出去,再進不了分毫。
被綁起來的樓懷川探着頭想要從龍卷風一般的罡風縫隙中窺見一星半點兒樓應鴻的情況,然而眯着眼看了半晌,還是隻能聽見耳邊時不時響起的吼叫。
仰起頭看着天上雷電翻滾得越發厲害的時聞風興奮到難以自抑,一雙眼睛亮得都在發光,他的嘴角無意識地高高翹起,瞥見一旁樓懷川擔憂的神情,還大發慈悲地安慰了一句:“放心吧,他不會有事。”
在樓應鴻飛升,召喚出登天梯,打開天門之前,他怎麼會讓他有事呢?
樓懷川默了默,聲音有些喑啞:“你何時放了阿照?”
“啊,果然在樓兄心中長公主才是最重要的,連親生父親都比不上。”時聞風挑眉,收回視線落到他身上。
見樓懷川垂着眸一言不發,他也沒有計較,隻是頗為感歎道:“我就知道你與我是最為相像的,所以才會在回京後,與你不過初初見了一面,便起了交友的心思。”
樓懷川忽然臉色鐵青,似是被這話惡心到了。
“怎麼,你不信?”時聞風攏眉,眼中不知為何有了幾分正色,連一貫輕快上揚的語調都變得沉穩平直,“樓懷川,你知道我這一生中最對不起的人是誰嗎?”
除了天元神女還能有誰?
樓懷川這般想着,瞳孔卻半分未動,毫無與他交談的欲望。
“姐姐是神,而我說的是人。”時聞風猜到了他的想法,他歎了口氣,沒再兜圈子,“是你母親。”
樓懷川這才側目,他扯了扯唇,譏諷道:“你最對不起她,所以将她制成了聻,做你手上的一把刀?”
“這并非我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