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夥,他特拉法爾加·羅本來這輩子就不一定會有後代。按現在的情況,不出意外的話他連下一個愛人都不會有,還有個哪門子的孩子?而且說不定本人哪天就死在什麼地方了,還“不得世襲”。實在是有點好笑。
于是他沒忍住,真笑了出來。
這就是居住在土地上的人吧,往往對土地有着過分的熱情。然後把這個熱愛推己及人,以為其他人也那樣希望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土地,好安居樂業,紮根生活。
“我對紮根在什麼地方沒有——”羅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刹住了話尾的音。
啊,有的。有那麼一個人,不是一直對土地有着謎一樣的眷戀嗎。
海洋常常讓她感到沒有依托,像個随處飄蕩的浮萍,像被連根拔起的植物。
她以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在某個地方安安穩穩地幸福生活。而不是随哪個莫名其妙的海賊團出海,成為滋養那殘酷深海的餌食。
羅沉默了。
篝火的光竄動着,讓他莫名覺得眼睛有點刺痛。
“德雷斯羅薩附近12海裡左右,有一個叫做立博島的小島對吧。現在還屬于德雷斯羅薩的管轄範圍嗎?”他問。
“是啊?怎麼突然問這個。”維奧萊特問。
“把那一公頃的範圍,劃在立博島的區域上。”羅看着那簇不斷躍動的火,語氣很平靜,“此外,治療所需要的器材由你們本國負責提供,我的團隊也不負責後續随診。”
羅看了眼夏奇,對方很快理解了自己船長的意圖,于是拿出了懷表展示時間。
“現在是21時13分,我的船會等到23時。”他說,“去和你的國王協商吧,如果答應這些條件,我願意合作。”
他往自己的船上走,夏奇和佩金則盡職地充當起了跟班的角色。
一直到了船上,佩金才淡淡開口:“船長,你原本聽到是重金屬中毒就打算去了吧,為什麼還要談那些條件呢?”
“所謂談判,就是要往對自己更有利的地方去談吧。”羅打開艙門,“左眼還會痛嗎?”
“倒是還好诶。”佩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輕松,“就是不知道視力能不能恢複,不能也就算了,獨眼本來就是海盜的标配嘛。羅你品味那麼好,不如到時候幫我挑個眼罩咯?”
羅的目光于是又和月色一起,被隐于雲翳之後。
“啊對啦,船長,我們都還沒有去過德雷斯羅薩诶。”佩金想起什麼似地,突然指責起來,“後面在佐烏島碰見草帽一夥才聽說,你那時候壓根不管不顧,多次以身犯險哦!”
佩金的左眼還纏着繃帶,露出來的右眼卻帶着一點嗔怪的意味。
在沒有“外人”,船員此刻也不多的艙内。佩金十分僭越地擺出了老大哥的架勢,抓住了羅的雙臂,盤問起來:“你該不會那時候想着自己死了也沒關系吧?船長?”
羅被突如其來的責問搞得開不了口。想要反駁吧,卻沒什麼底氣。
因為他甚至自己都對能在佐烏和他們彙合不抱希望。
“我們在佐烏,當時可是和那個傑克戰鬥的很辛苦。就算他們後面亂放毒氣,也沒想着就此屈服,灰心喪氣地等死。”
“就是因為害怕等到你來佐烏的時候,誰也見不到會很難過。”佩金突然委屈了起來,“但你不會是在我們那麼拼命的時候,覺得死在德雷斯羅薩也沒事吧!?難道你覺得我們聽到你戰死在德雷斯羅薩的消息,可以無動于衷地生活下去嗎??”
羅被晃的怔住了,這個诘問出現的太晚。他本以為自己會在佐烏島經曆這劈頭蓋臉的責怪,然後到了和之國都無事發生,就誤以為逃過一劫。沒想到現如今還是沒能逃開。
活着的人往往不會像慷慨赴死的人心中想的那樣,會真的在未來活的那麼灑脫肆意、充滿希望。他現在就在切身體會着。
越是有可能讓人付出生命去保全對方,就越代表羁絆深厚。而越是羁絆深厚,往往越是意味着被剩下的人就越痛苦。
即便他作為紅心海賊團的船長,不能永遠沉溺于悲痛和哀傷,還要帶領和保護船隊繼續遠航——他也時時會因為航海中的樂事和插曲惹得忍不住微笑。可是自此之後,他從未擁有過完整的睡眠,也甚至不敢去凝望夜空。
他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正常入睡。時間能不能真如人們所說治愈一切。
或許十年、二十年之後,他也可以離開藥物、安然入睡,然後擁抱夢鄉?如果他還能在這波詭雲谲的世界浪潮下,活到那時候的話。
佩金和夏奇的眼神,讓他難以回應。
這個青年船長沉吟片刻,最後也沒辦法欺騙他最珍愛的夥伴,隻好吐出一句抱歉。
“船長,你這個人真是——”
“船長!”貝波打斷了他們在艙内的對話。
“維奧萊特公主同意了我們的要求。具體文書,等到登陸德雷斯羅薩之後簽訂。”貝波轉述後詢問:“請問我們同意他們的請求嗎?船長。”
“同意。明天出航。”特拉法爾加·羅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