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往來客人絡繹不絕,大哥大嫂還有徐寂甯都派去接待客人了,剩下南有音和幾個丫鬟在後院陪小甲小乙玩。
午後太陽不錯,南有音帶着小甲摔鞭炮,兩人埋伏在一面牆後,時刻準備着,等着給第一個從這條路經過的人一個新年驚喜——往他腳底扔鞭炮,狠狠吓他一跳。
路上傳來腳步聲,南有音和小甲在牆後偷笑,兩人還小聲打賭,猜第一個路過的人是徐寂甯還是徐緘平,在腳步聲最近時兩人同時丢出了小鞭炮,并在鞭炮炸響的時候笑着跳了出來。
然後兩個人都笑不出來了。
第一個路過的人不是徐緘平,也不是徐寂甯,而是徐夫人。
“太太。”
“祖母。”
南有音和小甲顫顫巍巍地低着頭。
徐夫人看起來氣得不輕,她遣人送小甲回宋知落那裡,又讓南有音去她屋裡坐着。
南有音戰戰兢兢立在婆母屋裡,徐太太卻讓她坐在自己旁邊,她又戰戰兢兢地坐下了,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徐太太,徐太太向來不怒自威,讓她猜不出自己的處境。
徐太太抿了口茶,然後發話了,跟南有音想得差不多,徐太太說她和小甲有失體統。但徐太太的語氣面容比南有音想象的要友好多了,不像上次訓斥松梯那樣嚴厲,反倒好像有些于心不忍一樣,這讓南有音想起了自家母親。
南有音在家時沒少因為儀态舉止挨訓,母親每每責怪她總是憐惜多過斥責,正如現在徐夫人一樣。南有音被母親訓斥時總會撒撒嬌蒙混過去,正如現在她對徐夫人一樣。
“媽,我知道錯啦,我下次不敢了。”她軟着聲音撒嬌道。
徐夫人一愣,或許是因為她膝下的兒女沒有人敢在她面前開口撒嬌,南有音幾句軟綿綿的腔調顯得很是新奇,既不像徐寂甯一樣挑戰她的權威,也不像長子徐緘平一樣對她尊敬有餘而親密不足。總之是怪讓人受用。她再開口時語氣更為緩和了,輕飄飄掀過了南有音與小甲的“有失體統”的話題,喝了幾口茶,與南有音聊起了其他的家常話。
徐寂甯從侄子小甲那裡得到了南有音把鞭炮丢到徐夫人腳下被徐夫人請去喝茶的消息,連忙往徐夫人的院子趕,在路上飛速轉動腦筋,思考如何在大年初一阻止母親罰南有音跪祠堂,剛剛走到母親屋外,卻聽到母親問南有音“什麼時候才能為徐家添人口”,驚得他一個趔趄,惹得母親院子裡的丫鬟婆子一陣哄笑。
徐夫人見小兒子也來了,正好将夫妻兩個都叫進去。徐夫人話裡話外都是要小兩口盡快添丁的意思,聽得徐寂甯如芒在背。
徐夫人道:“有音,我看你和徐甲總在一塊兒,你很喜歡小孩兒吧。”
“是呀。”南有音笑眯眯道。
“你和寂甯也抓緊吧,徐家香火還指望你們兩個呢。”
南有音回答:“那主要看甯哥哥的意思啦。”
她沖徐寂甯擠了擠眼睛,徐寂甯開始感到頭疼了。
從徐太太房間離開,徐寂甯怕南有音提起什麼要小孩的事,搶先開口:“我還以為太太會罰你跪祠堂。”
“太太好像沒那麼不好說話,難不成你總是跪祠堂?”
徐寂甯僵硬地點了點頭。
南有音撲哧一笑。
“你笑什麼?”
“我隻是想起大哥二哥說你有賊心賊膽,但沒有賊腦子,總是被太太抓住了。”南有音笑個不停,“前幾天我和小甲逗翠哥兒,大哥跟我說你讨厭教你讀《春秋》的夫子,于是就有意訓練翠哥兒,想讓它往夫子頭上拉屎,結果不知怎麼被太太知道了,領了好一頓罰。”
徐寂甯的臉紅了。
“難道你真能訓練小鳥兒拉屎?”南有音求知若渴,“可是你怎麼做到的,教教我!”
徐寂甯恨恨道:“什麼訓練小鳥,不過是大哥二哥三姐他們三個聯合起來坑我,大哥出的主意,二哥便編了篇如何訓鳥定點排洩的古文,三姐又來撺掇我,我——現在我還記得抄一百遍《春秋》是什麼滋味!”
南有音仍然捂着嘴笑:“大哥還說,每次你偷讀野史豔詞都會被太太抓住。”
徐寂甯愈發窘迫了:“你不要聽大哥胡說八道!”
“下次你再有什麼濃詞豔賦,叫上我一塊看,我藏東西有一套,保準不叫别人發現。”
徐寂甯低頭不搭腔繼續走,南有音卻不依不饒,她扯着徐寂甯的袖子,故意捏着嗓子撒起嬌來:“到底行不行呀,我天天翻你書桌上那些經史子集,簡直無聊死了,你要是有什麼好看的,也叫上我一塊看嘛。”
徐寂甯臉更紅了,聲音也變得像蚊蚋一樣小:“你,你放開我,好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