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南有音渡的水起了效果,到了下午,徐寂甯漸漸地好轉了,恢複了意識,隻是面色仍舊慘白,一隻手按着肚子,時不時咬一下嘴唇,偶爾控制不住從唇邊溢出幾絲痛吟。
“徐寂甯,你很難受嗎?”南有音坐在他身邊,捕捉到他呼吸中痛苦的氣息。
“嗯……”徐寂甯确實很難受,甚至沒有力氣思考與掩飾,低聲回答道,“不光肚子像是被刀攪,而且手也很疼,還有,我感覺有點冷。”
徐寂甯有些發燒,荒島上沒有床鋪被褥,南有音别無他法,隻好躺在徐寂甯身邊,伸出手攬住徐寂甯,盡量靠近他,問道:“這樣會好一點嗎?”
她沒辦法解決肚子痛手疼的問題,隻好希望徐寂甯能覺得暖和點。
“有音……”被南有音圈在懷裡的姿勢讓徐寂甯感到局促,南有音太近了,她的呼吸都吹在他的脖子上,搞得他臉紅了。
南有音也覺得跟徐寂甯靠得太近,這個姿勢有些過于暧昧了,她嘟囔道:“朋友之間一般不會這樣,但非常時期,嗯……也就這樣吧。”
雖然兩人都有一點不自在,但南有音的辦法似乎确實有點用,徐寂甯感受到身邊溫暖□□的熱量,漸漸好像也沒有那麼冷了,身體接觸所帶來的的一些微妙使得他有幾分不知所措。
接着他就聽到南有音沙啞的聲音:“徐寂甯,你的心怎麼跳的這麼快。”
徐寂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南有音似乎也沒有想要得到答案,她活動了幾下,調整到一個還算舒服的姿勢,有些困頓道:“我有點累了,眯一會兒,你又什麼事就叫我。”
在後半夜與一大早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南有音緊繃的神經終于松了下來,在洞穴外沙沙雨聲與徐寂甯心髒跳動的聲音中,她很快就睡過去了。
淅淅瀝瀝的雨水帶來了夏季不曾有過的清涼,南有音于睡夢中感到了冷,縮起身體,下意識向出了她之外唯一的熱源靠近。
她不斷地往徐寂甯的懷裡蹭,徐寂甯猶豫一番,攬住了她。
徐寂甯靜靜注視着懷中姑娘的睡顔,看了很久。
雖然他與南有音不乏同床共枕的時刻,但他很少認真觀察她的睡顔,他發現她的睡着時周身氣質柔和了很多,不太像一株繁茂的樹了,而是像開滿了花,花瓣在微風中漂浮灑落的樹。
這次南有音睡得很安甯,沒有再做噩夢,徐寂甯也被她傳染了困意,也聽着簌簌而下的雨聲,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徐寂甯再次醒來時雨已經停了,天空也放晴,正中央挂着一輪月亮。
他一睜開眼,就看到南有音又趴在他的胸膛,聽他的心跳。
見他醒了,南有音似乎松了一口氣:“你終于醒啦,已經後半夜了。”
“嗯。”徐寂甯感覺雖然腦袋昏昏沉沉的,但身上舒服了很多,他也驚訝于自己竟昏睡了那麼久。
他睡了太久,無法再次入睡了,就與南有音随便閑聊打發時間。
南有音正在吃野果充饑,她仰頭看着洞穴外邊的圓月亮,突兀地說道:“月亮一定是蔥油餅味的。”
她很餓,光靠吃野果顯然讓她的身體逐漸虛弱了。
“等我們離開這座島,我要吃好多蔥油餅,而且必須是爹親自下廚烙的,”南有音繼續說道,“徐寂甯,你還沒有嘗過我爹的手藝呢,之前你太挑食了,我猜你咽不下去,但現在你變得好多了,下次再去我家,說什麼也要你嘗嘗!”
“好呀。”徐寂甯順從地答應,心裡卻憂慮是否會有那麼一天,他與南有音真的有什麼辦法脫困嗎?
南有音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而她的解決方案就是求神拜佛,讓徐寂甯有些哭笑不得。
南有音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口中喃喃祈禱道:“月亮月亮,可憐可憐我們吧,拜托你跟各路神仙說一聲,請他們幫幫忙,放我們回家吧……”
從一些名氣很大的神仙,一直到什麼徐寂甯聞所未聞的村口狐狸廟的狐仙,南有音挨個唠叨了一遍。
徐寂甯覺得有點好笑,問道:“這樣真的有用嗎?”
南有音理所當然道:“當然有用,你昏過去的時候我拼命求老天想想辦法,結果你猜怎麼着?”
南有音臉上挂着一種劫後餘生般的燦爛笑容:“然後就下雨啦,你喝了水就好多了。心誠則靈,多求一求神仙們肯定沒錯!”
徐寂甯猛然想起他昏昏沉沉間,曾聽見南有音帶着哭腔地祈求老天,他還記得那幾聲顫抖的嗚咽,隻一回想便一片酸楚。
“有音,對不起……”他又一次輕聲說道,他幾乎有些恨自己除了這句話什麼也做不到。
“你怎麼總是道歉?”南有音卻問道,“你什麼都沒有做錯呀。”
“隻是覺得這一路我總是連累你……”徐寂甯認真說道,“我事事都要靠你,卻又什麼忙都幫不上,如今你被困在這座島上,也是因為我的緣故……”
他恨自己無能為力,平生第一次也想相信鬼神之說了,他想請求老天不要把南有音困在島上,因為他不想她受他的連累。
南有音卻說道:“怎麼會是你的緣故呢,我說過了,我們是朋友,那我自然要與你同甘共苦,何況——”
南有音抿了一下嘴,似乎有些傷心:“何況現在這樣也是我自己選的,還記得嗎,我過去非常喜歡你,所以才願意嫁給你——”
她又歎了口氣:“可是你變了太多了,完全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你時的模樣了,搞得我總後悔嫁給你……”
“不過現在也還好,”她語氣上揚了一點兒,顯得沒那麼沉重,“跟你當朋友也還挺不錯,至少你出手總是很闊綽,還會鼓勵我寫話本子,無聊的時候還能跟我說說話。”
徐寂甯努力搜尋他的記憶,想回憶起他與南有音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情形,但他隻感到腦袋發脹,昏昏沉沉的,像是頂着千斤重的石頭,什麼也沒回想起來。
“我不記得第一次和你見面是什麼時候了。”徐寂甯實話實說道。
“我當然看得出來,”南有音語氣裡不禁帶着責備,“但是你也從來沒有問過我。這一點總讓我覺得玉振說得很對,其實你并不在乎我。”
“我……”徐寂甯沒法說點什麼,片刻後他還是低聲問道,“有音,可以給我說說我們初次見面嗎?”
每每提起提及與徐寂甯的初遇,至今仍會讓南有音覺得心尖震顫。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啊……”南有音伸手去拉徐寂甯的右手,“像這樣,你握住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