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瑩抿着嘴,生着悶氣,把沉甸甸的琴背到身上。
她騰出雙手,扶着先前坐的椅子,準備把它搬到後台去,這時一股力量從反方向拉住椅子。
“我來。”鐘吟川謝絕了衆人,專程來幫她拎椅子。
“謝謝。”金瑩看他散開領結,把白西裝夾在腋下,與衆不同的半長頭發好像精心侍弄過,又好像隻是用手簡單地往額後扒拉,反正怎麼看都有種藝術氣息。
但她還是生氣。
精心準備的第四樂章還沒演奏呢!
走到深重的帷幕後,兩人默契地拐進換裝用的小隔間。
一共就十平米,走兩步差點額頭撞到背。
鐘吟川忽然停住步子:“我不是來道歉的。”
金瑩毫不相讓:“有什麼好道歉的。”
鐘吟川:“我隻是覺得應該當面說。”
金瑩:“好,你說。”
話鋒一來一回,根本沒過腦子。
至少她沒認真斟酌。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鐘吟川回身把門輕輕關上,跨坐在化妝鏡前的凳子上。他鏡中的背影松垮,面對她的神情也有一絲柔和的疲倦。
這是第一次金瑩覺得魔王也會累。
“排練的時候總是點你,但其實你才是一直正确的那個。”
原來在為這件事道歉……
金瑩壓根沒放心上,她眨了下眼睛,人靈活了很多,不再是手腳無錯的狀态。
“大家排的不順利,一個人的‘正确’反而在其中顯得突兀。我懂,交響樂是一門和諧的藝術。”
鐘吟川重複,“和諧的藝術……”
金瑩有些不好意思,主動伸手,“指揮辛苦啦!”
“啪。”
鐘吟川輕輕和她擊掌,很快縮回手。
然而金瑩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你怎麼回事?”
掌心相貼瞬間,她感覺到對方指尖不同尋常的顫抖。
撕碎的病曆本在腦海中突兀浮現。
“沒什麼,就是交感神經會時不時抽瘋。”也許是氣氛正好,鐘吟川這次還開了玩笑,“你們演砸了我不該緊張嗎?”
金瑩沒有笑。
間歇性震顫……怪不得他在拿獎之後反而沉寂了,怪不得他上次冷漠抗拒自己的關心。
如果她無法拉琴,可能會哭到雙眼皮消失吧。
金瑩感到近似兔死狐悲的哀傷,期盼道:“你會好起來吧?”
鐘吟川:“在吃藥,在鍛煉。”
他在胸前比劃了一個叉,鋒利的眼神在那一刻有些示弱。
金瑩張張嘴,覺得自己無論說什麼都太蒼白。
外面有人在轉動門鎖,發現打不開,拍門問:“誰在裡面換衣服?”
鐘吟川得以從金瑩濕漉漉的眼神裡逃出來。
“就來。”他起身,開門,把白西裝披在身上走遠了。
蘇曉鴻幾人抱着衣服,看到房間裡金瑩呆呆地坐着,吓得一窩蜂湧上去。
“寶貝你不會在哭吧?”
“魔王罵你了嗎?怎麼這麼過分啊!”
“沒有哭。”金瑩隻是眼眶邊有些紅,她拉着蘇曉鴻的手,認真道:“我現在不生氣了。”
蘇曉鴻:“啊?”
“鐘吟川是個死傲嬌。”
“……這倒是。”
金瑩彎起眼睛笑起來。
屬于他們的冷戰悄悄開始,又無聲無息翻篇了。
出國交流的名單在第三次月考前定下來,她的名字列在其中。但整個樂團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像她一樣焦躁不安。
學校可不會食宿全包的同時還包機票和生活費,辦集體簽證也需要用到戶口本身份證,該怎麼向媽媽開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