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吟川用手帕把琴凳上的灰擦掉，坐在黑白鍵前面。

金瑩随意地坐在路邊石階上。

因為年代久遠而軟化的電線杆像一筆勾出的五線譜，麻雀立在上面，是不标準的音符。偏頭看向自己的少年是不常見的靓麗風景。

“舒伯特吧。兩次你都沒有彈完。”她嘴角微微勾起。

鐘吟川挑眉，看着金瑩，手指有力地落了下去。

公共鋼琴得不到精心維護，先不提破敗的外表，首當其沖的麻煩就是音階排着隊走調。但奇異的共振像錄音棚裡刻意調好的混響，帶着時光的溫度。

金瑩還是忍不住拿出手機，對準了鐘吟川。

遛狗的主婦，手裡捧着甜筒的小孩兒，越來越多的路人停下腳步，和她一起沉浸這場即興的表演中。

真希望永遠是這樣的晴天，微風宜人，時間流淌的速度很緩慢，擡頭就能在樓宇外看到晴朗的藍色雲海。

不管否認多少次，彈琴的鐘吟川還是會在第一時間擊中她。

純熟的技藝背後是一萬個小時的專注，真正的熱愛是藏不住的。

一曲畢，掌聲雷動！

金瑩興奮地撲上去，“你今天手好穩！”

鐘吟川大概是被公共鋼琴帶壞了，彈到後面忘乎所以，節奏不精準，但熱情一直在線。

她覺得視頻裡那雙手都快閃出殘影了！

鐘吟川敞開懷抱，手已經微微擡起，但金瑩半途刹車，讓這個慶祝的擁抱消失了。

兩個人尴尬的四目相對。

“咳。”鐘吟川咳嗽了，離開用贊歎眼神看着自己的人群，“治療還是很有用的。”

“太好了！”金瑩雙手合十，“我還以為……”

“以為我會抑郁？”

“唔，你這種人才不會。”

鐘吟川突然把臉湊過來，“我哪種人？”

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帥而不自知的人。金瑩清晰地看到鐘吟川眼睫下垂，心裡暗叫糟糕。她總是很容易沉溺于看他異于尋常的眼睛。

“你的心結是怎麼解開的？”她若無其事地笑笑。

“……”鐘吟川捂了一下嘴，轉開視線。

金瑩眨眨眼睛，不明白這人怎麼突然就害羞了。

她所有關于愛情的幻想都被激活了，自然聯想到醉酒的夜晚。旁觀者說了許多像沒有說，當事人又閉口不談，這讓她不由浮想聯翩。

“是不是有我的功勞啊？”她嘻嘻哈哈地錘了一拳鐘吟川。

期待，卻又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鄭重。

鐘吟川走在前面，丢下一句“少看小說”。

金瑩心裡微微歎氣，很快振作起來。本來就隻是想想嘛。

兩人回到旅社，在她看來氣氛已經完全是哥倆好的那種，但看在别人眼裡可不是。

中提琴男生背着琴包，站在旅社前台，好像在等誰。

金瑩打招呼：“嗨喽！等下一起走。”

中提琴看到她，眼睛一亮，然後糾結地看看鐘吟川。鐘吟川沒有走開，面無表情地看回去。

金瑩毫無察覺，和中提琴男生擦肩而過，卻被攔住了。

“那個，我在等你的回應。”

現場沒有第二個女生，應該是在說她吧？

中提琴男生看着天花闆大聲宣告：“我是真的挺喜歡你的！”

金瑩瞳孔地震：“啊？？？”

什麼時候的事？她下輩子都不想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