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瘦了,但頭發還在,身材也沒有發福,可僅僅隻是這樣,在一群奇形怪狀的中年男人中間他就已經足夠顯眼。歲月對他似乎格外優待,除了臉上幾條淺淺的紋路和因為消瘦而突出的顴骨外沒有絲毫的老态。
言謹回憶進宴會廳之前在衛生間的鏡子裡看見的自己,這些年她片刻不停,到如今似乎才堪堪追上陳平的時間。
對面陳平俯身側耳聽旁邊的人說話,眼神自始至終沒有離開言謹。
四周華光浮動,衣着光鮮的男人和女人們來回穿梭交織在一起。言謹穿過人群,迎着陳平的眼神走了過去。
不到兩米的距離,她隔着面前的陌生背影再次深深地看向陳平,腦海全是以前的他。靠在床頭看書,挽着袖子在廚房做飯、蹲在地上研究一個擦不掉的黑點,用幹燥的手指穿過她的頭發、懷抱着她在清晨蘇醒……。
言謹不清楚自己是懷念過去的陳平,還是又愛上了此刻的他,思緒紛亂,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想往前,再往前,直到他身邊。
長久的對視終于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力,幾道視線落在言謹身上,然後開始在她和陳平之間來回遊動。
言謹沒理會,隻是不錯眼的望着陳平。
最終,陳平還是先開了口。
“言謹。好久不見。”他語氣平和,面容沉靜,像是在和不怎麼聯絡的老朋友寒暄。
言謹不喜歡他的措辭,他們從來都不是朋友。她沿着衆人在他們之間讓出的窄道又向前邁了半步,直言不諱的問道:“我聽說你離婚了?”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全變了臉色。沒有人會在這種場合,問這種問題。
陳平也有些意外,但在言謹注視下還是給了她直接的答案。
“嗯。”陳平
“現在呢?你現在有結婚對象嗎?”言謹不依不饒,繼續追問道。
陳平無奈的笑了笑,但還是做了回答,“沒有。”
話說到這裡其他人也都明白過來,兩人的關系怕是不一般。原本那些落在言謹身上審視的眼神全都變成了興味的吃瓜狀态。
“你電話多少?”對于周圍人的窺探言謹視若無睹,她現在所有的思緒全都集中在陳平身上。
“還是以前那個。”陳平徹底放棄了掙紮,比言謹抛出的問題毫無猶疑的一一給出答案。
“以前的我删掉了。”言謹說着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
陳平依言輸入号碼。手機重新放回言謹手裡,溫熱的指尖觸碰到掌心,言謹另一隻垂在身旁的手,手指微蜷。
“謝謝。”言謹輕聲道謝,然後在衆人的注視中轉身離開了宴會廳。
第二天,午休時間,她沒有提前聯系,抱着一盆半開的劍蘭直接去了陳平的公司。
前台的小姐姐一臉迷茫,告知她說,“陳總今天不在,一般也不怎麼到公司裡來。”
言謹并不失望,隻讓對方幫忙把花放到陳平辦公桌旁邊的櫃子上,然後什麼信息都沒留,就走了。
下電梯的時候遇見幾張熟悉的臉,言謹想起之前陳平給她看過的照片。
第二天,同樣的時間,言謹換了盆花又去了陳平的公司,一樣,人還是不在。
第三天,接待言謹的人換成了陳平的助理。
“言小姐,您找陳總是有什麼事嗎?”徐敬面帶微笑,徐徐開口問道。
“他今天過來嗎?”言謹不答反問。
“這個我們也不太清楚,要不您給陳總打個電話?”
言謹沒回答,擡手看了眼時間,“我在這裡等他一會兒,兩點離開。”說完她就自顧自的坐到了接待區的沙發上,并且掏出随身的筆記本開始處理工作。
見狀,徐敬也不好再說什麼,從前台手裡接過水杯放到言謹手邊後他就回了辦公區。
一點五十五分,言謹合上電腦準備離開,她兩點半還約了客戶。
言謹低頭收拾東西,突然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陳總。”前台起身和陳平問好。
“嗯。”陳平沒轉頭徑直走到了言謹面前。低頭,看見她擡起來的眼睛。
那天室内燈光紛亂,他沒能看清言謹的面容。現在,天光晴朗,太陽挂在言謹的身後,陳平甚至可以看見她臉上柔軟細小的絨毛。
“怎麼不打電話?”陳平開口道。他想過言謹會找到他,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方式。
舌尖發澀,言謹張口沒能吐出語句來。
前台兩個小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都走了,熱烈的午後,空曠的大廳裡隻有她和陳平兩個人。
言謹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壓下心頭泛起的酸澀。問道:“你現在,住在哪裡?”
昨天晚上她去了陳平以前的房子,小區的保安不讓生人進,登記的時候告訴她說陳平的那間房已經空置很久了。
陳平看着她,這次沒有回答。
“不方便說嗎?”言謹沒有放棄,繼續追問道。
“是。”陳平語氣冷硬,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憤怒來。當初在言謹轉身離開的時候他就沒再想過兩人的以後。
過去的這幾年中他找了合适的人結婚,又依照對方的意願離婚。他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外部世界當中,感情于他早已經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