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桐城之事還沒有個結果呢!”不知道哪裡冒出來這麼一句話,惹得永歲帝額角的青筋暴起。
他忍着疼,透過眼皮細小的縫隙朝底下看了一眼,沒有找到說話的人。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身邊的内侍趕緊貼過來,攙扶着他的手臂。
永歲帝沒有再管朝堂之内吵嚷的聲音,徑直朝殿後走去。留下殿裡的大臣大眼瞪小眼。
秋日的太陽并不熱烈,譚漓坐在窗前,低頭俯看着送來的書信。
窗外茂密高聳的樹枝上的落葉盡數掉落在樹根底下,樹枝上殘留的枯葉擋住天上照下來的陽光,剩餘的光亮停留在信上,映出一道道樹葉的樣子。
微風一動,樹葉跟着沙沙作響,信上的影子也随着擺動,像是在看一副皮影戲,不過這不是皮影,而是樹葉的影子。
封國這幾年狀況并不好,前兩年被襄國偷襲,現在又要開始打仗,但這都不是我們這些沒有權勢的人該考慮的。
如果譚漓不知道後面的事情,她現在恐怕都要着手打算勸說父親搬家。頻繁交戰,并不是好事。
譚漓邊向書桌方向走,一邊按照信紙原來折疊的痕迹折回去,塞進信封裡。
她坐下來,從桌上挑了一支筆,沾上墨水,低頭沉思。過了一陣,她想好措辭,毫不猶豫地下筆。
她現在已經能預料到顧淩的答案。他知道消息一定會出戰,不管是因為皇室還是因為封國。他就是這樣一個矛盾的人。為了守護封國,他一定在所不惜,但若是有人動搖皇室地位,他下手也絕對不會留情。
雖然知道結局,但她還是想要知道一個肯定的答案。這封信就是問他究竟會不會出戰。
自打幾日前,朝堂上有人提出桐城的事情,陛下以頭疼為由躲在殿中多日沒有上朝,桐城的事情也耽擱下來。
父親這幾日一直在為這件事奔波,戶部沒有陛下的手谕根本不敢越權行事,就算父親在背後做了許多赈災的準備也是無濟于事。
譚崇淵在殿前求見陛下許久,也沒能見到陛下一面。他從宮裡出來之後便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之中。
譚漓擡頭看了一眼面前緊閉的房門,擡手瞧了兩聲,“我煮了壺茶,父親要不要嘗嘗?是堂姐送來的茶葉。”
話音落地之後,一直沒有回答的聲音。
譚漓恍惚間好像聽到身後有一陣風刮過。她忙轉身回頭望去,卻隻看到雲香疑惑的臉,“怎麼了?”
“沒事。”譚漓應道。果然被拒之門外,連風都來奚落你。
身前“吱呀”一聲,書房的門從裡面被拉開,父親烏黑的眼下和憔悴的面容全都暴露在眼前。
“進來吧。”他歎道。
譚漓從雲香手裡端了茶走進來,把茶壺放在桌上,看向譚崇淵,“父親沒睡好嗎?茶還是先不要喝了。”
譚崇淵瞄了一眼桌上還在冒着熱氣的茶水,低聲應着。他垂頭抵着手,歪着頭緊閉雙目,看樣子是在休息。
譚漓熟悉地走到他身後,雙手按着他太陽穴的位置,譚崇淵适時伸展身體往後仰。譚漓雙手微微用力,輕輕揉着。
“好久沒見你了,最近在忙些什麼?”譚崇淵的聲音從面前傳過來,語氣裡帶着疲憊與沙啞。
“學習煮茶。”譚漓答話,手也沒停,“堂姐教了我怎麼煮茶,還給了我好多茶葉。我這次可是等學會了才來找你的。”她語氣故作輕快,想要帶動譚崇淵的情緒。
譚漓雙手之間的腦袋點了點,“嗯。聞到了,很香,可惜我今日沒有口福。”譚崇淵輕笑道。
譚漓也跟着笑笑,她忽然瞄到譚崇淵藏在頭發裡面的白發。按照那根發絲的原本的路線,就應該在外面,但卻被譚崇淵與别的一縷頭發旋轉纏繞,疊放在了裡面。
譚漓眼底浮現出一道水澤,淺淺淡淡的,很快越積越多。
她不由道:“你什麼時候退出朝堂啊?”
譚崇淵聞言,拉着譚漓的手将她拽到身前。他看到譚漓眼中的情緒,垂眼躲避,沉聲問道:“你以前都不怎麼用香粉的,最近迎春樓怎麼頻繁送來東西?”
譚漓連忙擡眼,心底一慌,方才的情緒瞬間消散。她想要解釋,“我……”
譚崇淵沒有給她狡辯的機會,“一直給你送東西的是顧淩吧。”他語氣肯定,絲毫沒有别的懷疑。
這句話讓譚漓坐不住了,瞪大雙眼看向譚崇淵,眼底驚訝的情緒顯露出來,“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