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押他的侍衛得令立即托着他的身軀往殿外走，方才跪着的雙腿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就被人拖拉着往殿外走。

被拉着的人的臉上都是晃眼的淚痕，他被人往殿外拖，不求饒卻忽然大笑，笑聲高昂又響亮，“哈哈哈……你以為這個宮裡有多少人想要你活，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安然無恙地走到這裡，還不是你殘暴不仁，你早晚不得好死……”

他響徹屋脊的聲音随着侍衛的動作一起被拖到殿外，越來越小，最後消失不見。

譚漓跪在地上，每一次的呼吸都能撲到地毯上。方才那名内侍發出的聲音在胸腔裡震動，說的話在腦中留有回音。雖然他人已經被拉出去，但發出來的振人心神的聲音還在不斷撥人心弦。

聽他離開之前的意思，這件事還有同夥。

永歲帝當然也能聽出他的意思，胸口還在急速地起伏着，雙手插在腰上，在桌前來回走動。敏妃關心地擡頭看着他，正要起身，永歲帝發話了。

“去，你去查，他是怎麼走到這裡的，麟德殿殿内外都是由誰看守，宮宴上服侍的宮人由誰來安排，一個都不能漏。你現在就去！”永歲帝指着馮文賦，雙眼用力的盯着，誓要找出這件事情背後的幫兇。

馮文賦擡頭看到陛下的眼色，立即答應下來。

敏妃跪在永歲帝的腳下，微微發聲，“這件事發生在宮中，交給外臣恐怕…… ”

永歲帝還沉浸在痛恨之中，聞言才發現敏妃跪着，忍着怒氣将她從地上扶起來，後又看到殿裡跪成一片的大臣，“起來吧。”

譚漓跟着身邊的人一起站起來，重新坐回位置之上。心髒卻是跳動得異常，連帶着呼吸都加速幾分。

她悄悄擡頭看了一眼正在生氣的永歲帝，緩緩垂下眼簾。

沒想到這件事情的背後會涉及那麼多人，若是被查到，恐怕不會留活口。可是這件事怎麼以前沒有在書中看到，究竟是因為原文中沒有發生過這件事，還是原文中就有，但是沒有書寫出來呢？

或許還有很多地方是我現在不知道的。但是可以肯定，若要做一件事情，那背後一定需要很多人的幫助。

她不由自主地轉移目光看向并列左側的蕭辰毅，他以後謀反恐怕很難，途中又有多少人犧牲，她不知道。

顧淩挺拔的背脊在位置上安然坐着，神色如常，好像方才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他察覺到譚漓的目光，放下手中的杯子，擡眼看過來。

兩人目光相觸，誰都沒有閃躲。

顧淩探究地擡眼，看到譚漓眼中略帶悲憫的色彩。他不解地輕皺眉頭，頭向一邊輕輕一偏，很是不解。

譚漓也隻是無聲地閉上嘴唇注視着顧淩，沒了其他動作。

永歲帝被敏妃安撫着坐到位置上，他似是在這件事中受到啟發。京中有奸細，若是和皇宮中的人聯合，這次是刺殺，那下次隻怕更加萬無一失，到時候可沒有敏妃護在身前，也沒有顧淩及時救駕。

他偏頭對着身旁的内侍小聲吩咐着，“你去告訴馮文賦，萬良的事情務必調查仔細，甯可錯殺，不可錯放。”

“是。”内侍微微俯身告退，走出殿外，朝着馮大人離開的方向找去。

中秋宴被一場刺殺擾了興緻，在馮文賦大緻調查出這件事和大臣沒有關系之後，永歲帝讓所有人離開了。

譚漓在床榻上睡得正沉，忽然被雲香推醒。

她一睜開眼，看到雲香着急的側臉，房間内甚至沒有點燈，她便匆匆跑過來叫醒譚漓。她衣服上還帶着寒氣，稍微觸碰寒曦好似能順着肌膚鑽進人的骨髓。

譚漓揉了揉眼，打個哈欠，“有消息了？”夜間冷色的月光照在她的側臉上，臉上一半明一半暗。

雲香着急的臉上還帶着幾分害怕，她不知是因為外面太冷還是害怕，手臂不自然地顫抖着，聲音卻十分平穩，“方才一直盯着萬府的人過來禀報，馮大人帶着很多人進了萬府，據說連門都給砸開了，府中的人都被抓走了。”

譚漓懶散的臉上一頓，瞬間化為嚴肅，看着被褥靜靜沉思，“全府？”

雲香的聲音在耳邊不斷回響，“是，府中仆人沒有一個人逃脫，全都被抓走了。據說是通敵叛國。”

譚漓心跳得飛快，她一直盯着被褥瞧。維持這個姿勢已經許久沒動了，等她回神，擡眼再看時，身邊已經沒有雲香的蹤迹。她錯開眼看向窗邊，即使沒有打開，也能通過明亮的月光看出此時外面的天上一定有月亮，且萬裡無雲。

“聽說馮大人的人在萬府裡搜出了通敵的證據，是一封信，據說已經燒了一小半，不知怎地被翻出來了。”

“那封信上寫了很多朝堂上發生的事情，且每一樣都是真的，萬大人是逃脫不掉了。”

“府裡的人都被抓了，據說哭喊聲都驚擾了整條街，好多人出來看是怎麼個情況呢。”

……

雲香的話一直在耳邊徘徊，跳動的心髒上好似生出了愧疚的情緒，随着血液流遍四肢與五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