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擅長保護自己這一套,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本領,仿佛是某種齧齒科的小動物,馴良無害的外表下掩藏着被恐懼包裹着的略帶神經質的謹慎。
奇爾頓注意到了李斯的小動作,暗暗記在腦子裡,并且準備歸入他的檔案,以方便日後可能會有的研究。
李斯在害怕些什麼……可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但總歸不會是尼格萊·安德魯。他的的确确是被綁架了,可醫生的報告卻讓奇爾頓隐瞞了疑點——尼格萊頸部的血管受到了極大的壓迫導緻皮下出血,李斯差點掐死了他。
倘若奇爾頓在開庭的時候,提交了這份報告,恐怕李斯會被某些打着人權幌子招搖撞騙的弱智們煩死。
奇爾頓并不是想要保護或是幫助李斯,這個想法簡直不可能出現在他的身上,他隻是單純地好奇,這對受害人與施暴者的組合會碰撞出怎樣的故事。
有句話倒是說得很對,學心理科學的人多多少少自己也有些毛病。
“這是……我能夠想到的一種猜測,奇爾頓院長。”李斯緩緩地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胸腔打開,使自己看起來更加輕松從容一些,可詢問這個行為信息已經透露出他的不自信了。
奇爾頓對此未置可否,他甚至沒有用正眼去看李斯。
有哪裡不對嗎?
李斯迅速回想可能被自己忽略掉的部分,卻毫無頭緒。
他能想清楚事件其中的關聯,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在于奇爾頓的提示,李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真真切切感覺到自己的平庸。
他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卻不能夠摸清楚那個閃着光的軌迹點。
李斯肯定自己在某些地方想錯了。
盡管奇爾頓院長不一定總是對的,但他在這件案子上展現出來的敏銳度要比李斯高得多。
如果不是奇爾頓的介入,尼格萊的刑期可能還要縮水三分之一。
長期以來的上帝視角會讓人有種優越感,這種感覺會讓人無意識地輕視那些身陷囹圄的角色,總以為自己能想出更好的方法破局。
現在,輪到他身處迷局中毫無頭緒了。李斯才真正體味到身為局中人,感受到的這種不知所以的憋屈。
他已經知道了誰是兇手,也掌握了大部分的證據,可作案動機到底是什麼?怎麼才能讓法院判決重刑?
李斯似作無意地瞥了一眼正靠在桌子上看卷宗的奇爾頓,仿佛是想從奇爾頓平靜的臉上看出什麼東西。
可他對目光的感覺似乎異常敏銳,李斯的目光僅僅在他的身上停駐了不到一秒,他便漫不經心地轉過椅子,面向李斯。
這讓李斯眨眼的頻率無端比平時更快了些,随後便鎮定地收回了自己探詢的眼神。
“怎麼?還需要我再為您提供一些提示詞嗎?”奇爾頓毫不回避地盯着李斯的眼睛,臉上挂着甜蜜的笑容問道。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聲音就像節奏輕快的時鐘,莫名帶着些許戲弄的意味,看起來像是不懷好意。
李斯有些疑惑于奇爾頓對待他的這種暧昧不明的态度,似乎是寬容得有些過了頭,簡直不像他平日裡在學生們口中陰險刻薄的樣子了。
這樣積極主動提供幫助的奇爾頓反倒讓李斯有種心裡發虛的錯覺,總感覺自個兒會被這人笑嘻嘻地帶着一腳蹬進什麼暗溝,剛撲騰着露出口鼻呼吸就會被立馬抓住頭發摁進水裡。
呃……這是李斯的惡意揣測,大概奇爾頓壞不至此。
李斯回避了奇爾頓絲毫不收斂的眼神,微微側過臉不再去看他,也沒有回答他的提問。
他完全清楚自己缺失破案天賦的程度到底是有多深,但仍然不能夠說服自己接受奇爾頓的指引。
可奇爾頓似乎是并不想要放過這個能夠靠近李斯的大好機會,仍舊不緊不慢地繼續顯露自己的籌碼。
李斯本就混亂的頭腦因為分出了一小部分去猜疑奇爾頓的意圖,變得更加混沌了,這讓他心底那種莫名其妙的煩躁感漸漸上升。
顯而易見,奇爾頓對煩人這項技能的研究和他在犯罪心理學上的造詣幾乎一樣深。
“的确,是有相當部分心理學研究者處于一個特别的境界,以至于隻适合單獨待在犯罪心理研究學的範圍之内了。”奇爾頓繼續說道,臉上促狹的笑容看起來别有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