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需要你的幫助。”李斯一點點松開自己緊握的手指,在奇爾頓看不見的地方貼着椅背邊緣緊挨自己皮膚的一小塊金屬,恰到好處的溫度讓他稍微鎮靜了些。
李斯清楚自己最近是有些神經過敏了,偏激的想法接二連三地出現在腦子裡,難免會因為沖動而做出些什麼。
他緩緩擡起頭,對着奇爾頓釋放了一個無害的微笑,就這麼做一次也不會讓他失去些什麼。哪怕李斯請求的聲音裡夾着隐約的煩躁,他依舊盡量表達出了自己的真誠。
李斯的笑容很具有迷惑性,奇爾頓把這歸結于他的年輕,年輕人仿佛就是“天真清澈的愚蠢”的代名詞,讓人想當然地不去懷疑他們每個行為背後抱有的目的性。
再加之他的皮相不錯,兼具亞洲人的溫和,比起能夠完全獨立處理好問題的成年人,反倒更像是一位乖巧馴良的學生。
他仿佛對于奇爾頓具有暗諷意味的口吻沒有絲毫想要反駁的意思,天然地引誘着來自上位者的注目——他不斷地釋放着自己“易受掌控”的訊息。
這很有意思。
奇爾頓自覺李斯已經被挑撥到了情緒即将爆發的邊緣線上,可他居然奇迹般地自己掌握住了平衡,并且做出了目前來看對他最有利的選擇,不可不謂自我保護機制的完全勝利。
這反而讓奇爾頓的好奇心越發活躍了起來。
他用着類似詠歎調的語氣說着話,“首先,聽好了,這和贊美無關,當然或許有些相似。。”
奇爾頓很是自然地走近李斯,給了他足夠的适應時間去避開他。
李斯沒有。
這算是一個不錯的開始,表明他們仍然能夠進行有效的溝通,奇爾頓也有機會去做些什麼來換取他的信任。
随後奇爾頓拿走了李斯桌上的筆記,隔開了些距離後,靠在不遠處的座椅上随意翻看着。
這個被選擇的位置很值得玩味,既确保了李斯可以在餘光裡看見他的身影,以确保不安的感覺被壓制在可控的範圍之内,又無法真正看清楚他的神情,阻斷了李斯的認知與揣測。
他不再像先前那樣肆意地打量,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筆記本上,這在無形之中為李斯消減了一些壓力。
奇爾頓雖然從未給其他人做過心理疏導,當然,這是因為他不願意去做這種毫無意義的工作。
但并不代表奇爾頓在穩定異常情緒上沒有絲毫天賦。
恰恰相反,某些不同尋常夜晚,在醫院裡的那些瘋子們發狂的時候,是他走進了他們混沌的精神漩渦,用除了鎮..定..劑以外的方式,讓他們重新安靜下來。
抛開精神病學不談,人和瘋子的區别隻在于他們做了什麼,而非他們在想些什麼。每個人都有可能在某些瞬間展露出他們想象中的瘋狂,不加管束的黑暗面在放縱下愈演愈烈。
“實際上,你已經算是比較聰明的那部分了,李。”奇爾頓做出了一個他認為中肯的評價。
他合上書頁,把皮質的筆記放在一邊,正色說道,“更多的人根本看不見其中的聯系,這和學到了多少知識的關系并不大。”
“按照常理來說,一般的心理醫生是不會允許被害人去參與自己的案件調查過程的,被放大的負面情緒會影響他們的判斷力,進而造成不必要的二次精神創傷。”
奇爾頓停頓了一下,用餘光打量着李斯的神情。
“脫敏性社會療法很具有創新精神。”李斯勉強跟着奇爾頓的話頭說下去,感到有些窘迫。
聽起來似乎奇爾頓是在引導他進行自我剖析。
幾乎沒有人會希望自己像是蠶繭一樣被人層層剝開,無力地展露出柔軟的内在。
尤其是對心理研究者而言,這無異于是一種挑釁。
不過李斯似乎并沒有奇爾頓想象中的如此反感,奇爾頓試圖窺探他的内心陰暗處,可這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