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斯好像隻要謹慎地用鳍催促這隻小魚與他一起鑽進水草，就能保證安全。

挽救生命，這個念頭的誘惑力遠遠超越了李斯對漢尼拔的畏懼。

這種行為真是在作死啊……

李斯焦慮地抿了抿嘴唇，舌尖微微刺痛，他一遍又一遍回憶着漢尼拔的語氣和表情，安慰自己其實并沒有臆想中的那樣耀眼，那樣引人注目。

好奇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漢尼拔對任何人都會有些短暫的興趣。

李斯不知道那三個神仙後來又開了場小會，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立馬卷鋪蓋跑去堪薩斯州投奔老爺子，然後安安穩穩地種一輩子地。

因為漢尼拔說的是“某個人”，被某個人吃掉，而不是像布魯姆或者威爾口中的“其他人”，變成其他人利益的一部分。

沒有人注意到稱呼上的不同，也沒有人會在這個階段如李斯一樣警惕提防着漢尼拔說出來的每一個字。

這鐵定是在憋壞水兒啊。

李斯自己不太好回答的原因在于，他雖然猜不透漢尼拔的想法，但知道以漢尼拔的性格來說，肯定會産生一些對他來說非常恐怖的念頭——比如把他放了血，弄在架子上烤來吃。

馬修小心地幫他避過了禍端，可布魯姆還是把李斯推到了漢尼拔的眼前。

李斯不知道三人的談話，所以一個人坐在書房裡暗自揣摩了許久，感覺自己還有活頭，就在架子上順便抽了本書開始溫習。

【神見義人便心生歡喜，默許于你在無知無見中飲下他人的罪。】

啪的一聲，李斯冷靜地合上了書。

這是一本小牛皮書封的《聖經》，裡面的便簽是李斯自己寫的。

算是句精妙的批語，同時提到了聖經裡的兩個故事：亞伯拉罕向上帝供奉自己的獨生子，最終卻被天使以一隻公羊換下，避免了殺生。

而這隻公羊寓意着耶稣基督必作為活祭為信徒們獻上，也就緊聯這句批語中的第二個故事——耶稣被釘上了十字架，代替神愛世人。神将他的孩子賜給人們承接出生時沾染的罪孽 ，叫一切信他的，不至滅亡，反得永生。

李斯寫下這句話的時候覺得自己倍兒有文化，今天再看卻有些五味雜陳。

不怪拔某人喜歡弄些牛逼哄哄的謎語，真的是很像啊。

無論是用尼古拉斯，阿比蓋爾，威爾，還是他自己，代入這句批語都有很強的普适性。

漢尼拔在其中穩定地充當了天父的角色，即神要求罪人相信和服從他的話，以緻得救。比較畸變的是，拔某玩的是尼采“生命是一種疾病”那套。

在救贖即死亡的大前提下，李斯如果敢回應他的問題，就相當于跳着喊着讓漢尼拔過來殺他。

這就不是一般的吓人，是真的……特别特别吓人啊……

《聖經》裡經常有各種各樣的預言會在某一刻突然應驗，聯系今天的遭遇，這個巧合讓李斯覺得很糟心。

他把那本書重新塞回書架，盯着虛空發了一會兒呆，無果。深吸一口氣，他幹脆打開電腦看起了海綿寶寶。

希望，是想多了吧。

李斯盯着屏幕裡黃色海綿誇張的笑臉，自己的臉上卻沒有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