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的印象不大好,我非常清楚這一點。不過漢尼拔·萊克特也未必是什麼良心的大慈善家,如果我是他,我同樣也會為你申請重回兒童創傷心理研究研讨會的席位。”
奇爾頓看不出李斯的有什麼情緒波動,便繼續向天平上加重砝碼。
“紐約心理協會早就撤銷了對你的控訴,并且在同年恢複了所有相應職權。按照常理而言,你那位親愛的導師布魯姆博士會得到這份檔案,并且也将由她來全權轉交給你。”奇爾頓的語速很快,但咬字異常清晰,“我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沉重的原因才讓這件事一直拖延到了現在,以至于轉介到了我這個毫不相關的人手裡。”
“以至于……轉介到了漢尼拔·萊克特手裡。這就是問題的最終關鍵點,動機到底是什麼?”
奇爾頓冷靜地分析道:“直到現在我才得以表達出精确的答案,畢竟萊克特醫生在相當早的時候就嘗試過接近你,也許是因為你本該是他的助教。”
他加重了“maybe”的發音,以表達對這個結論的懷疑。但李斯完全被漢尼拔的迷之操作給驚住了,居然沒有注意到。
這是想害我?
這是想拿奇爾頓來害我?
李斯在腦子裡飛速梳理了最近發生過的所有事情,隻可惜根本找不到讓漢尼拔意動的源頭。
怎麼會呢?
“原本霍普金斯大學拟定為你做一次創傷心理評估,首位預選人是阿蘭娜·布魯姆博士。畢竟她身為你曾經的導師,更容易獲得你的信任。她呢,則推薦了漢尼拔,而漢尼拔是她的導師。”
也更加容易取得她的信任。
“很難不讓人去思考其中暗藏的關竅……說服我們自己脫離情感,完全不去偏向親近的人也并不容易,對嗎?”
奇爾頓沒有直接說明,但他希望李斯可以明白他的意思。
李斯确實懂了,不過覺得奇爾頓在惡意揣測阿蘭娜·布魯姆的用意。
也許是把懷疑表現得太明顯了。
奇爾頓幹咳了一聲,李斯立刻恢複到面無表情的狀态。他裝作關心的樣子把桌上的杯子塞給奇爾頓,以示尊敬。
院長,托您的福,逃過了漢尼拔前來家訪的這一劫。
我永遠都将記得那天,您草率而敷衍地給我做完了心理評估。讓作為心理醫生的我感到大為震撼的同時,被迫縮減休假提前回來上班。
永遠銘記,奇爾頓院長。
這個動機挺不錯,隻不過杯子裡面是空的,沒水。
李斯遞過去才發現,但奇爾頓接得比他想象得更快。他不好意思轉手又收回來,硬是硬着頭皮抓着另一個杯子去飲水機接了半杯水,飲水機就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
奇爾頓拿起了那隻杯子,特别給面子地作勢欲喝……好吧,奇爾頓隻是端起來裝裝樣子。他垂眼瞟過裡面還在晃動的依雲礦泉水,随後接着說了下去。
“你認為漢尼拔·萊克特也在試圖保護你嗎?那可未必,或許你終有一天會認識FBI裡的大紅人,威爾·格雷厄姆先生,特别探員。之所以沒有成為正式職員,是因為他沒能通過心理評估。”
“再次申明,我所披露的一切都不算是不能公開的秘密。”就算是面對李斯這個毫無競争力的助教,奇爾頓說話的态度也顯得十分謹慎,沒有落下任何供人指摘的把柄。
“他們走得很近,那個精神異常的家夥現在可是完全信任萊克特醫生了。而萊克特醫生是怎麼對待他的呢?醫生默許他接近自己的被害人,刻意通過與阿比蓋爾的接觸加深了威爾·格雷厄姆的責任與愧疚,好讓他變得易受掌控。”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控制了孩子,也就控制了父親。”
奇爾頓摁住了自己毛茸茸的下巴,神情裡略微帶點兒高傲的鄙夷,向下斜睨。
李斯仍然默不作聲,這種溫和的沉默助長了奇爾頓的浮誇。自視年長沉穩的人便對着李斯大肆抒發着自己對漢尼拔·萊克特的各式揣測。
當然,奇爾頓再三強調自己完全保持中立的态度看待漢尼拔、威爾和李斯之間存在的問題,隻不過在遣詞造句裡多少帶着些個人的感情色彩。
因為……奇爾頓說,是因為——李斯是他的助教,他不希望看見身邊的人受到傷害,哪怕僅僅是某個人的無心之失。
嗯,這套說辭真是太讓人感動了。
李斯十分動容。
雖然從奇爾頓嘴裡說出的每一個字他都不信,但他實在是佩服這人居然可以想出這麼感人的借口,堂而皇之地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去批判漢尼拔。
真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