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技術不那麼别具特色,但也極度用心,并非是随意糊弄。
而這盤菜,她除了看出來糊弄二字,找不出一個字來誇贊。
唯一的優點是,食材足夠新鮮。
但這也讓雞肉内部的生味更加明顯。
竹著磕在桌子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于桑之冷着臉的時候是很唬人的,那張柔弱漂亮的臉一下子冷成了冰塊,凍得其他人瑟瑟發抖。
小二愣在原地,感受冷氣嗖嗖往脖子裡冒的冷意,其他話都想不起來,隻能重複道:“怎麼會難吃呢?”
小二低喃,眼睛愣愣的,像是還沒從話中回過神來。
他見識過掌櫃的手藝,那叫一個好。
無論是生鮮還是蔬菜,在掌櫃的手下,都能做出最好最漂亮的菜色。
味道和表觀,都是掌櫃的最看重的。
如何會難吃?
何況剛剛不是吃的很開心嗎?
小二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怔怔盯着那一盤雞肉。
這個時候,于桑之把礙眼的那盤雞肉往前一推,略焦的雞肉對準了小二那一邊。
小二看着于桑之的臉色,嘗試着取了桌子上的另一雙筷子。
見到于桑之并沒有阻攔他,于是從雞肉那盤裡取了一小塊,滿懷疑窦地咬了下去。
一入口,小二便變了顔色。
大驚地看着那盤看起來并無異樣的雞肉:“怎會如此?”
口中的腥臊味也許不這麼明顯,但是常年浸潤在客棧裡的小二自然知道自己老闆的手藝。
這樣敷衍又随便的東西,不可能在自家老闆的手下來到餐桌。
小二尬在原地。
搖搖欲墜的眼神亂了,慌亂看向此刻唯一的顧客于桑之。
于桑之冷着臉望他,無聲譴責。
小二内心也十分痛心,頰上浮起羞燥的紅,雙手端起那盤雞肉,臉色尴尬又難堪:“我……我去給你換一盤。”
小二話說的很快,腿腳也很快,不過片刻,就沒了蹤影。
隻剩下于桑之一人坐在大堂裡,擰了眉看周圍的裝飾。
這家客棧依舊保留當初的裝飾,大氣古樸。大堂很大,依稀看得出以前繁榮的樣子,無論是坐地的盆栽,還是窗台桌幾上的裝飾,繁複精細,都沒有因為客人的減少而有一點偷工減料。
客棧外面傳來一點聲音,似乎是城裡的老人路過,在讨論這家客棧。
老馬頭走過客來福,瞅了一眼,想起了最近的聽聞,難免啰嗦,自诩看着掌櫃的長大的他替客來福掌櫃的唏噓:“想當初十年前,客來福那景象,那盛景,和現在客來福的樣子……啧啧。”
門庭若市一朝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若他要是老掌櫃,一定死了也氣活過來。
老馬頭鼻息落在自己的長胡子上,哼了一聲。
老馬頭身邊站着他二十餘歲的兒子。
兒子腳步一緩,略帶無奈。
站在人家門口前說這個,是不怕被人拎着鋤頭打。
老馬頭可不管這個,他壓着自己手邊兒子的肩膀,感受兒子肩膀上的肌肉,兀自猜測:“也不知道老掌櫃在地下會不會難過,怕是把地下黃河水都給哭斷了吧?!你呀你,一定要把我手藝發揚光大,不然,我死了你棺材闆都壓不住。”
老馬頭今年五十有二,老來得子,總怕兒子會辜負自己的期望,把自家祖傳的手藝給丢了。
老馬頭的兒子是個膽小又腼腆的男人,本就被拍的一個踉跄,又被自家老爹這麼一說,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爹,你可别亂說話。”
什麼死不死的,他爹還這麼健壯,昨日還力排衆議啃了三個大饅頭,怎麼也談不上死這個字。
不過說到客來福,老馬頭的兒子比老馬頭要更加耳聰目明:“爹,聽說客來福老闆要撐不下去了,大家夥都說最多一個月,他得把這客棧給賣了。”
客棧占地大,招的人手也多,招的人都得吃飯,哪個不要錢?
客來福支撐到現在都已經頂天了,再犟下去,掌櫃的家産都得賠進去。
聽說,掌櫃的已經變賣了不少家财了。
“哎。”老馬頭歎了口氣,為自己記憶中曾經的客來福唏噓兩句,最後卻歎道:“賣了也好。”
他透過沒關的門口望進去,看到偌大的客棧一點不少的裝飾。
每一處都和他記憶中的客來福對上了。
遺憾道:“可惜了。”
這麼大的客棧,客棧裡的東西一點沒少,熱茶也未偷工減料,看的出來客棧主人的态度。
可惜的是,物是人非,掌櫃的再怎麼堅持,依舊抵不過時間。
不是他們這些老人抛棄了客來福,而是客來福的廚子抛棄了客來福自己。
老馬頭一邊走,一邊錯過客來福裡柔媚而弱不禁風的少女,心裡想。
當初他也是時時去客來福,隔三差五跑客來福。
可自從客來福對面開了家新客棧之後。
客來福的廚子手藝參差不齊,高低大變樣,一旦他們人來的多了,送上來的菜不是這個腥就是那個臭,讓人隔着老遠就能失去胃口。
久而久之,客來福的口碑一降再降,他們這群老夥計啊,也不願意去做冤大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