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人的聲音傳到耳聰目明的于桑之耳裡。
她沉吟了片刻,手肘壓在自己的下巴上,落下來的衣袖沒能徹底擋住她的白皙皮膚,露出了一截潔白如玉的手腕。
也許,她可以擁有一家自己的客棧。
而後廚。
小二小跑着,趕忙跑到了掌櫃的面前。
掌櫃的正在揉面,眼皮子一擡,就對上了一盤子雞肉。
“呼呼。”
小二喘了兩口氣,把事情一說。
聽完了整件事,掌櫃的立馬就嚴肅了起來。
他眉頭一擰,把那盤雞肉親自端到面前。
焦掉的雞肉外皮,又雜又亂的擺盤。
切開雞肉,能看到裡面殘留的一點血絲,從骨髓裡淌出來,遺落在雞肉紋理的表面。
掌櫃的隻是一眼,便清楚雞肉的所有問題,同時感覺到不可思議:“混賬。”
掌櫃的罵了一句,氣的渾身顫抖。
他轉過身,也不顧自己手上黏糊的面粉,扯住了那新廚子的衣領,紅着眼:“這是你做的。”
雖然是問句,但是語氣卻是實打實的肯定。
正在偷懶的廚子莫名被揪過來,撇了一眼端在眼前的盤子。
盤子清透水潤,綠色的底色上卻是他剛剛才糊弄着炒成的雞肉。
雞肉發焦發黃。
新廚子挑釁笑了下,也不推脫,也許是看破了掌櫃的虛張聲勢的樣子,噗嗤笑一聲:“沒錯,是我做的。”
他做的雞肉。
怎麼樣?好吃嗎?
新廚子眉眼嘲諷,看不起似的觑着掌櫃的臉色,視線從自己的領口移到掌櫃的手上,目光不屑:“就是我做的又怎麼樣?你除了我還能招到其他廚子嗎?都跑到隔壁去了吧?我告訴你,别給臉不要臉,我能來你客來福已經算是給你臉了,你再看看,你這裡除了學徒,還有别的廚子嗎?”
新廚子有恃無恐,吊着眼惬意瞧掌櫃的憤怒模樣,心裡升起一點點快意。
誰讓他前幾天偷偷帶火腿回去,被發現了之後,這個看起來和善,實際上卻是小氣吧啦的掌櫃當着一衆人的面訓斥他,讓他丢光了臉。
前日他讓他丢臉,現在他就趕他的客。
新廚子梗着脖子,仰着腦袋,鬥雞一樣,高傲看着掌櫃。
掌櫃的氣得很了,手上的力道不斷用力。
領口一點點收緊。
雖然脖子被勒得生疼,但新廚子卻一點也不怕,也不低頭。
“哎……掌櫃的。”小二見到劍拔弩張的狀态,連忙撲了上去。
他拉住掌櫃的衣袖,勸這人道:“掌櫃的消消氣,消消氣。”
再怎麼樣,掌櫃的也不能害出人命來,何況現在客棧這麼難,更是不能多出一些奇怪的流言蜚語。
要是因為揍人被官老爺抓去,進了趟大獄,誰還敢再進客來福吃飯呐。
小二七手八腳,終于把掌櫃的攔了下來。
掌櫃的被小二抱着胳膊,還是生氣,怒火蹭蹭蹭往上漲:“你這王八……”
掌櫃的罵的很兇,可是新廚子又怎麼會把這話聽進去呢?
他噴笑一聲,松了松自己的圍兜,把紮起的袖子放下,整個人站直了,像是和掌櫃的宣戰:“你當我稀罕呐?這一個月幾兩銀子,吃飯還不夠用,我早就不想待下去了。”
他說:“我看看你沒了我之後,能找出個什麼廚子來。”
新廚子驕傲至極,自己一把将圍兜拍在桌子上,看着掌櫃的一雙赤紅的眼,宣布道:“老子不幹了。”
熏了煙氣的圍兜被毫不留情重重拍在桌子上,發出的聲響差點氣得掌櫃的一個仰倒。
掌櫃的年紀大了,皮膚細紋不少。
此刻抖着手,眼旁的細紋隐隐浮動,變深變皺,難堪爬上了他的眼睛。
隻見他抖着聲音,氣急道:“你給我滾。”
滾就滾。
新廚子嗤一聲,呸一口吐了口唾沫到掌櫃的腳邊地上,仰着得意的嘴臉,片刻也沒待,直直走了出去。
無論是小二還是學徒都被新廚子這幅樣子給氣的眼紅。
學徒連忙蹲下把地掃幹淨。
又扶着掌櫃的坐下,眼眶紅紅的,帶着想不通的難過。
“太過分了,掌櫃的幫了他這麼多,他還不識好人心,對掌櫃的恩将仇報。”
若換做是其他客棧,偷盜食物這等罪責,少說也要移交到官府裡去。
偏偏掌櫃的心善,看新廚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自己家有多麼多麼困難,是一時鬼迷了心竅,于是把那件事一筆帶過,将此事壓了下來,也沒讓新廚子賠償。
沒想到做善事做善事,居然還養出了這麼個白眼狼來。
掌櫃的想起前兩天自己沒在的時候,幾位一直堅持着吃自家客來福飯菜的客人們遇見他就搖頭,接下來也再沒來過。
店裡的生意也越發冷清。
隻感覺自己真的是鬼迷了心竅,居然把這樣的人放在了自家客棧裡。
“哎。”掌櫃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懊悔和難過一起從歎氣中流淌出來:“我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