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芮歡抹了把淚,不懂江鴻雲的意思,卻堅定的搖頭:“不怕。”
江鴻雲笑了,他江家人都是铮铮鐵骨,要是今晚挺不過去,不用等到行刑,今夜他們便共赴黃泉。株連九族,女眷大多數是流放或者給高官為奴,去過豬狗不如的生活,倒不如陰府裡全家團聚。
看着江鴻雲誓死的面容,江芮歡心一顫,她搖頭:“爹,江嘉年不會讓我們得逞的,不能讓嫂嫂受辱,我到底還是皇後,是皇上的妻,算不上受辱……”
天色暗沉下來,燭火襯得江鴻雲表情格外猙獰,沉寂下來,隻覺得一晃眼,女兒好像真的長大了。
他歎氣,頹然的低着頭,靜谧過後,無力的擡了擡手:“去罷,莫要委屈自己。”
屋檐上,齊流逸擡手摸了下眉梢,思量半晌,起身拍了拍灰塵,揚長而去。
事情沒有朝着他預料的方向發展,但愈發的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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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偏宮裡,江芮歡已經沐浴完畢,坐在鏡台前發怔。
映雲準備為她畫眉,手卻克制不住的顫抖,難捱的抽噎聲引來了江芮歡的調侃:“映雲最近總是落淚,莫不是受了哪家負心郎的欺負?”
“主子!”映雲嗔怪道,低頭平複了下心情,再擡頭時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主子,你真的打算去求皇上嗎?”
皇帝昏庸好色,陰晴不定,于江芮歡而言并不是穩定的歸宿,于江家而言更不是可以依靠的臂膀。
江芮歡垂眸:“這偌大的西楚,除了齊王還有誰能與陛下抗衡。”
“齊王。”映雲重複道,驟然醒悟般湊到江芮歡的耳邊:“主子,咱們去投靠齊王。”
此言一出,江芮歡緊忙捂住了映雲的嘴,呵斥道:“放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在宮中不可說。”
映雲卻不似往日般聽話,反正都要赴死了,也就不再顧及禮儀規矩,憤懑道:“主子莫不是忘了,要處死我們的是皇上,他能保得住你一時,那以後呢?若哪天皇上心情不定,江家就面臨着危機,且不說皇上後宮佳麗三千,後妃若滋事,皇上又如此……”
這些江芮歡怎會沒考慮過,她想的比映雲多的多,但又能如何?她蜷了蜷指尖,無奈歎氣:“投靠齊王就不會有這些顧慮了嗎?”
映雲微詫,其實打心底她覺得齊王更可怕,但見過幾次後,她又覺得沒傳說中那麼可怕,猶豫良久,映雲說:“起碼齊王不昏庸好色,這就免去了很多顧慮。”
江芮歡失笑:“可是他不喜女色。”
映雲搖頭:“不喜并不代表厭惡,那日主子殿前昏倒,還是王爺抱你回來的,性命垂危也是老爺去向王爺求的藥。”
江芮歡愣了一下,拿起粉黛遞給映雲,不再言語,這瞬間,她好似明白了臨走前父親給予的忠告。
莫要執着表象而偏離了本質。
何為表現?何為本質?
猶如這天下,表面是姓楚的統治,實際卻是姓齊的操控。
頓然醒悟,父親會是此意嗎?
不知過了多久,鏡中的人已經是粉黛霧眉,青絲髻鬟。
映雲輕喚:“主子,已經梳妝好了,抿胭脂吧。”
江芮歡回眸予她一抹笑,撚起胭脂片輕抿,定定的看了幾秒銅鏡,啟唇:“去乾元殿。”
映雲點頭,将她攙扶起,走出屏風,江芮歡出聲:“映雲留在寝宮,星瀾随我去。”
這兩人都是江鴻雲為她精心培養的貼身丫鬟,映雲在照顧生活起居方面要比星瀾細心,但性子卻軟弱焦躁些,不似星瀾這般沉穩冷靜,去這種場合,還是帶星瀾較好。
乾元殿此時正在進行宮宴,從遠處便能感受到殿内酣歌恒舞的暢快淋漓。
耳邊箫韶九成,江芮歡卻站在外殿躊躇不前,同是奢靡與暢笑,卻與她臆想中天差地别。
看着高位之上的淫·靡,強烈的不适感接踵而至,江芮歡僵在原地許久,回過神,胸口那股惡心勁兒再也壓制不住,急忙往殿外跑。
星瀾追在身後,甚是被她的行為吓到,走近後忙問:“娘娘,不舒服嗎?”
江芮歡撐着石柱,幹嘔許久,擡眸時淚汪汪的,恐懼還未消散,星瀾心疼地抱住她:“娘娘,在宮中這是常态,娘娘要習慣。”
江芮歡搖頭,她本以為做好了萬全準備,可以處變不驚的面對,但事實并不是如此簡單,光是遠遠觀望,她都難受不已。
閉眼深呼吸,努力将那場景淡忘,俄頃,江芮歡開口:“星瀾,我們去玄冰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