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風清,萬籁俱寂。
遠離乾元殿的鐘鳴鼎食,玄冰閣這邊的寂靜更适合夜色。
站在閣樓外,江芮歡紅唇緊抿,緊張的捏着霞帔邊沿,邁着小碎步來回踱走。
樓閣輿室内,齊流逸猛然睜眼,從浴桶裡起身,因為動作的激烈,水流傾瀉,激漾出湍急的聲響,迅速拿起木施上的裡衣裹上。
待到一切完成,齊流逸才放松下來。靜下心來細聽,樓閣外确實有細碎的腳步聲,但并不像習武之人,造不成任何威脅,沉默半晌,緩過神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
齊流逸本是女兒身,在五歲生辰那日,家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故,她僅是跟着褚伯父逛廟會的功夫,滿門被屠殺,牲畜都未留活口,為了掩飾身份,為了活命,她從此以男兒身示衆。
這一裝扮,便是二十載。
她痛恨身為女兒身卻要諱莫如深,可是血海深仇,必當刻骨銘心。
每當閉眼,她腦海裡都是血流成河、慘不忍睹的畫面,她要複仇,不要這女兒身也罷。
記憶從仇恨中抽離,齊流逸大口喘息,取下面巾帕将水珠擦拭幹淨,說道:“粱渠,下去看看是何人。”
粱渠守在門外,聽到此話有些愣怔,反應過來趕忙下樓。
齊流逸慢條斯理地系着衣帶,半濕墨發披在身後,坐在案台前,解衣般礴,沈腰潘鬓。
“王爺,皇後娘娘求見。”粱渠禀報道。
齊流逸聞言斂眸,這個時辰不去狗皇帝那裡,跑她這裡作甚?
與其猜疑,倒不如見一見。
“讓她過來。”
“是。”梁渠弓着腰,略擡頭看向齊流逸,嘴裡含糊不清:“王爺,要在這裡見嗎?”
齊流逸點頭:“有何問題?”
梁渠說:“男子内室,娘娘來怕是不方便。”
齊流逸不以為然,淡定道:“就在此。”不給她添加些困難,當真以為見齊王容易?
齊流逸随手翻了本古籍,裡面的文字她已經滾瓜爛熟,又翻了本,亦是如此,她起身把書放回博古架,默默想着,這裡的書冊該換新了。
她習以為常的将書籍擺放整齊,不多久,聽到身後木門吱吱的聲響,齊流逸手中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身體卻無動于衷。
江芮歡的聲音傳來:“芮歡拜見王爺。”
齊流逸略偏頭,将最後一本書籍歸位,然後轉身,低頭看向江芮歡,發問:“深更半夜,娘娘不在寝宮歇息,跑來找本王作甚?”
江芮歡垂着眸,她能感受到那人的目光投向自己,她不敢動,咬了咬唇,開口:“才得知罰跪那晚是被王爺所救,芮歡愚鈍,緊忙前來跪謝。”
齊流逸眯眸:“娘娘起身罷,小恩小惠,不至于此。”
江芮歡微怔,頓半晌,攥了攥衣袖,問:“王爺對誰都會施舍這小恩小惠嗎?”
齊流逸緘默,轉動着手上的扳指,許久才開口:“呵,本王不是善人,娘娘有事就直說,無事便回罷。”
“王爺身邊缺為您寬衣解帶、暖床榻的人嗎?”說完松了口氣的同時心又提到嗓子眼,江芮歡鼓足勇氣,擡眸與他對視。
這句話對齊流逸的震懾力不小,不過愣怔稍縱即逝,她面無表情地坐回塌上,定定地望着江芮歡,直至看到她強忍着淚顫抖,齊流逸才低笑出聲:“娘娘莫不是失了心智,跑來本王這胡言亂語。”
聽他笑,江芮歡倒是少了些畏懼,她站起身,緩步朝他走去。
“沒有失心智,也沒有胡言亂語。”江芮歡在齊流逸面前停下來,半跪在軟榻上,與他平視:“王爺缺嗎?”
江芮歡在試探,動作大膽且放肆,柔荑附上齊流逸的肩,漸漸地朝他的脖頸探去。
齊流逸并未阻攔,近在咫尺的距離,江芮歡施了粉黛的臉蛋好看極了,朱唇粉面,仙姿佚貌,微顫的睫羽還在訴說着此時的懼怕,惹人憐愛。
“娘娘何必呢?遂了皇上的意不就好了,連家人都保住了。”齊流逸雲淡風輕道。
“不好。”江芮歡說:“我對皇上恨之入骨,不能委身于他,嫂嫂亦是不能。”
小皇後眼裡閃過的仇恨太過真切,齊流逸看着她,忽然來了興緻,低笑:“娘娘莫不是尚未聽說過,本王不好女色,那裡不行,娘娘如何委身?”
江芮歡愕然,指尖蜷曲握拳,難以啟齒的話脫口而出:“我自是有法子,會讓王爺滿意,也……也可以教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