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太陽曬得人頭皮發燙，風吹着熱氣迎面襲來，混雜着各種稀奇古怪的味道，讓陸舟背上的哥兒忍不住發出難受的哼聲。
“再堅持一會兒。”陸舟輕聲安慰。
内心卻有些焦躁，努力回想當時原身走進來的路線。
突然，旁邊的一處民宅大門被打開，裡面緩緩走出一個青衫男子，通身書卷氣的俊雅。
陸舟連忙上前問路。
“醫館？”青衫男子皺眉，“這附近沒有醫館，牙行倒是有幾家，怎麼會找到這來？”
陸舟想起原身幹的事，竟不知如何開口解釋。
好在男子也沒有多問，“城裡的醫館都在杏林巷，這裡路繞，不如我帶你們出去吧？”
有人相助，陸舟自然感激不盡。
在青衫男子帶領下，陸舟很快走出了胡同巷子。
本想在巷子口和男子辭别，男子卻悠悠開口道：“杏林巷醫館很多，但每個醫館的水平和專長還是有所不同，若你想救你背上的哥兒，我建議你們去回春堂。”
“哥兒畢竟和男子體質不同，回春堂的高大夫最擅長治療哥兒患的疾病，診費也十分公道。”
“多謝相告。”陸舟聞言，當即決定去回春堂。
“不客氣。”青衫男子笑笑，“瞧着你不像本地的，不如我帶你們去回春堂？”
“會不會太麻煩？耽誤兄台的其他事。”陸舟猶豫。
“不妨事，日行一善。”
不一會兒，三人就來到了回春堂門口。
回春堂裡十分靜谧，除了剛剛提着藥包出門的一對夫妻，并沒有其他病人。
醫館大堂不算大，但環境清爽雅緻，隔斷了幾分夏日的燥熱。
入門正對的牆面上挂着古老的字畫，左側是一排被隔開的問診小單間，單間沒有門，隻有兩塊青藍色的粗布簾子半掩着；右側是一排直接到頂的藥櫃，藥櫃前橫着一個寬長的實木櫃台，出入都要走櫃台側邊的小門，櫃台後面站着一個用藥稱稱量藥材的青年。
青年眸子微垂，眉宇間透露出一股子溫和之意，目光卻十分專注地盯着櫃台上的藥材，幾乎每次抓藥都能一次抓到想要的重量。
看起來十分老練。
陸舟注意到身邊的青衫男子從一進門目光就下意識地四處尋找，直到看到青年的那一刻，才定住不再挪動，整個人的氣質也變得格外溫柔。
不知為何，或許是身體的直覺，陸舟雖然沒有看到青年的孕痣，卻敏銳的感覺到，這是一個哥兒。
“哥，雲大哥帶病人來看病了，趕緊去喊師傅。”
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從端着盆大堂一角的屏風後走出來，擡頭瞧見陸舟背着一個蔫蔫的哥兒站在門邊，便對着稱藥材的哥哥喊了一聲，又連忙放了東西跑過來，動作麻利地幫着陸舟把哥兒扶到小單間問診室。
“他額頭好燙。”少年摸着哥兒的額頭道：“他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陸舟翻了一下原身的記憶，皺着眉回答，“大概五六天，反反複複。”
“可有吃過什麼藥？方子有帶來嗎？”
藥？陸舟又翻了一下記憶，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沒有。”
“方子沒帶也沒事，之前的吃的藥先給他停了，待會兒我師傅給他重新問診開藥，我先替他檢查一下身體，勞煩你先出去。”
少年沒有多想，忘記帶藥方的人不止陸舟一個，忘記也正常。
陸舟點頭準備出去，又聽少年轉頭說道：“若是你還記得給他煎服的藥材，跟我哥哥說一聲，他擅長記方子，說不定能幫你回憶起來。”
回憶是回憶不起來了。
陸舟清楚地記得原身沒有給哥兒吃過一勺藥，還嫌棄他咳嗽聲擾人睡眠，把他往柴房一扔，就不管不顧了，任由他自生自滅。
若不是串門的宗族長輩瞧見，燒了熱水喂他，說不定這個哥兒早已經命喪黃泉了。
對于原身的所作所為，陸舟隻能憋屈地接下這口鍋。
人換了個芯子的這件事，說出來讓人十分難以置信，搞不好會被人當成失心瘋，或是被當作邪祟附體。
隻能徐徐圖之，在不引人懷疑的情況下慢慢轉變周圍人對他的看法。
高師傅從轉角的屏風後走出來，身後跟着方才稱藥的青年走進問診室。
陸舟坐在外面的木椅上等待，手指無意識地敲着椅子的扶手，心中擔心哥兒的病情。
“你不必擔心，高大夫雖然是個哥兒，但他的醫術很好，你家小哥兒一定會沒事的。”青衫男子坐到陸舟對面的木椅上，拿起桌上的茶壺，給他倒了一杯茶，“在下雲牧，剛才那對兄弟是高大夫的徒弟，司竹和司年，他們也是我的朋友。”
陸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在下陸舟，今日要多謝雲兄引薦。”
雲牧輕輕搖頭，目光卻略過陸舟看向他身後的問診室，但有青藍色簾子擋着，裡面什麼都看不見。
雲牧有些遺憾地收回目光，又給陸舟續了一杯茶，“冒昧地問一句，那位哥兒是陸兄的......”
“我的夫郎。”陸舟沒有刻意隐瞞。
“陸兄你，你......”雲牧原本漫不經心的神色突然一變，“恕我冒犯問一句，陸兄的夫郎看起來似乎與尋常哥兒有些不同，為何……”
陸舟明白他的未盡之意，雲牧是想問他為什麼會不在意子嗣問題，願意娶一個孕痣淡的哥兒。
這其中自然有緣由，但陸舟與雲牧才剛認識，最忌交淺言深，不好直接将私事告知他，于是想了想說道：“我不在意這些。”
他雖然一直沒來得及戀愛，但陸舟清晰地知道自己性取向為男，也不在乎有沒有孩子。
雲牧愣了良久，眼底閃過一絲怅然之色，“原來是這樣，或許我該向陸兄看齊。”
“嗯？”陸舟不解。
雲牧正要回答，卻見司年氣沖沖地掀了問診室的簾子走出來，路過陸舟旁邊時狠狠翻了一個白眼。
“哼，漢子都沒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