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項流光停了聲，顔汐臉色一白，本就有所懷疑的她立馬猜出了什麼意思。
君凝也猜出來了，冷笑一聲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所以呢？”
項流光收起笑容，整個人都嚴肅起來：“在下剛才似乎聞到了這種香味。”
“就在這位姑娘身上。”
顔汐臉色慘白，先前君凝已經不信她，如今…
她不由得去看君凝，君凝低着眉把玩杯子，并不看她。
項流光也閉了嘴，蘇怡更是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君上……”
顔汐嗫嚅着說不出完整的話。她想要辯解，可這香确實是在她身上；她們被追殺了整整一夜，也确實是她給賊人提供了便利……
但這并不是她的本意！
可君凝相信嗎……
“咻！”
顔汐久久等不來君凝的話，卻等來了君凝手中砸過來的杯子。
精緻的白瓷小茶杯直直地朝她面門沖過來，顔汐不敢躲，隻閉上眼睛靜靜等着。
這一刻，君凝的不信任充滿心間，令她毫無别的心思。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卻未到達，小茶杯在她面前忽然停住，“啪”得一聲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僅剩的一點茶水飛濺，落在顔汐的眼裡，褲腳，鞋面。
顔汐本能地後退一步，呆呆地擡頭看君凝。
君凝嚴肅的眼神像一把銳利的劍，直指她心，讓她心中的慌亂暴露在陽光之下，無處遁形。
顔汐想都沒想，腿彎一軟便跪在了瓷杯碎片上。
膝蓋上傳來尖銳的痛，顔汐能感覺到有幾個小碎片嵌進了自己的肉裡。
但她顧不得這些，她一心要和君凝解釋。
但正如平日沉默寡言的她，此刻所有的委屈和辯解在她心上轉了一遍又一遍，可看着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君凝，她卻無法開口。
君凝一步一步接近，看着顔汐從慌亂到委屈，最後卻低頭沉默不語，她輕輕挑起顔汐的下巴，認真看着顔汐的眼神一次又一次躲開。
君凝似乎覺得無趣，猛得将顔汐甩開，越過她直接往外走：“可有解法？”
項流光忙跟上：“有的有的，此香雖然難尋，香味持久，但是祛味卻簡單…”
蘇怡聽着腳步聲越來越遠，連忙将顔汐扶起來。
“你這是做什麼？君上又沒有懷疑你！”
面對蘇怡的嗔怒，顔汐卻隻能無力地笑笑：“我……”
誰知她話還沒說完，便整個人暈了過去。
待顔汐醒來已經是夜幕，屋子裡燭火搖曳，顔汐頭疼得厲害，躺在床上愣了好一會兒才堪堪回神。
屋外腳步匆匆，待顔汐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在床前坐了下來。
前來的婦人氣質若蘭，風姿卓越，一看便是當了家的主母夫人。
顔汐強撐着要起來，婦人卻攔住她，讓她靠在床上躺着，還細心地替她掖了掖被角。
“說起來，君上真是心疼夫人，連熬藥這種小事都不假人，夫人真是好福氣，能有君上這樣知冷知熱的枕邊人…”
婦人看顔汐靠好，這才端了桌上的藥給她。
顔汐剛拿上藥便聽了這麼一句，心中微愣。
君凝給她熬藥？！
正巧婦人話音剛落，顔汐還沒來得及開口，君凝的身影已然出現在門口。
婦人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剛才那些話…她都聽見了…
顔汐忙道：“夫人謬贊，我不過一介奴仆，配不上君上，更做不得君夫人。”
說罷，她強忍着不去看君凝臉色，幾口喝完了藥，婦人見君凝進來，忙收拾了藥碗出去。
君凝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可顔汐的心卻慢慢提上來。
君凝最是讨厭别人背後議論她的事…
顔汐正想着要不要起身請罪，君凝卻在她床邊坐下來，細細地看着她：“想做君夫人？”
此話一出，顔汐一驚，她立馬低頭，半晌才道：“不敢。”
嫁給君凝，她當然想啊。可今時不同往日，若她仍是那個備受寵愛的顔家大小姐，說不定她去求一求父母，這事兒就成了，可…
可如今，顔家在哪？
就是她這條命，還是君凝向先皇讨來的。
她仍記得那日，她看着父親受盡酷刑後斷斷續續承認了謀反，她再也忍不住，撲上去想要和審訊的來個魚死網破。
可惜她不是對手，失敗了，自己被一根一根踩斷了指骨不說，還親眼看着父親在自己眼前死去。
她毫無還手之力，當即又急又怒便破口大罵，把她所知道的全都一股腦兒罵出來。
也是巧了，君凝從外地回來，剛好路過。
她現在都記得，君凝就像那日一樣居高臨下般站在她面前，說：“這個人我要了，我親自與父皇說。”
那一刻她是慶幸的，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命。
所以幾年前她發現自己竟然對君凝起了心思後便一直惶恐不安。
她配不上君凝，更不可能做這個君夫人。
君凝是天之驕女，她配得上更好的…而不是她…
一瞬之間顔汐腦中思緒萬千，君凝卻不知道。
她勾起顔汐耳邊的一绺頭發，指尖順着她的臉頰滑下來。
“那就是想。”
“不敢。”
顔汐呼吸一頓，頭低得更深了。
“走吧，帶你出去。”君凝不管她的心思，率先起身。
顔汐忙穿衣跟上。
今日不知是苑川的什麼節日，到了晚間各家各戶都點了孔明燈放飛祈福。
君凝帶着顔汐站在閣樓上，也點了一盞。
顔汐看着微弱的燈火支撐着孔明燈越飛越遠，越來越小，最終混在百姓的燈裡不見蹤迹，她先是沉默一陣，才從袖口掏出一截小竹管。
君凝接過小竹管看一眼便仔細收好，在顔汐的欲言又止之下終于開口：“從明日起，每日給我幾滴就好。到了晚間，你自己來找我。”
說罷便先一步離開，末了又頓住腳步：“顔尚書清明一世，你好好跟着我，本君定會還他清白。”
君凝的話散在閣樓的每一個角落，指尖的小傷口一遍又一遍提醒她剛才君凝所說的話。
顔汐愣了好久才對着君凝離開的方向一拜。
真的…能翻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