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拂袖起身,背朝丹霄,此刻頗有一種複得返自然的親切感。
正當他擡腳要走時,身後幾人悉悉索索的交談,恰好灌入耳朵裡。
“你包袱裡是什麼?”那無賴問。
“給朋友買的新衣服。”
“你不是沒有錢了?”
“我是用白绫暫換的。”那成衣店的老闆是個有慧根的,不要靈石,隻要萬事绫做抵。
“一條白绫那麼值錢?”無賴納悶。
沈恕不能直言法器的奧妙,就換做凡人的思維比較,“相當于一條織錦的白绫。”
他将那包袱抱在懷中,垂首喃喃道:“我身上隻有它了。”
那無賴撇嘴道,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連白绫都是織錦的重布。
他看沈恕細皮嫩肉,像是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便沒帶他在巷子裡鑽多久。那無賴給後面的人一個眼神示意,打算就地将沈恕扣下。
手裡的麻袋還沒張開,腦後徒然傳來一陣勁風,“啪”地一聲,幾片灰瓦從天而降,重重地拍在這幾個無賴頭上。
“诶呦!”這幾人疼得抱頭大叫。
沈恕聞聲擡眼,瞧見逆光中那道熟悉的身影,登時舒眉含笑,揮手道:“子濯!”
他三兩步竄上房檐,坐在裴子濯身邊歪頭打量他:“你怎麼不等我。”
裴子濯避而不答,指着下面的四人問道:“你知道他們要帶你去哪?”
“帶我去找你,”沈恕護短,連埋怨都是低聲道:“他們是好人,你怎麼打人家?”
“是麼?”裴子濯陰陽怪氣地冷哼一聲,擡腳踢出去四片灰瓦。瓦片在空中極速凝結成冰,頃刻間如刀刃般鋒利。
那四個無賴剛緩過勁來,就見一把利刃迎面而來,心一下懸在嗓子裡,連躲都忘了怎麼躲。
瓦片定在他們眼前,閃着銀光,吹毛立斷。
那幾個無賴瞪着牛眼,上下牙打着顫,腿肚子一抖,膽子小的直接吓得尿了出來,哭喪着求饒道:“神仙饒命,神仙饒命……”
裴子濯冷臉問道:“說實話就不會死,你們要帶他去哪?”
為首的哪個不打自招地搶答:“去楚州館,賣個好價錢。”
其餘幾人不逞多讓,紛紛喊道:“他這模樣頂好看,比哥兒還招人。”
“看着還不大聰明,好騙的很。”
好看·不聰明·很好騙的沈恕:“……”
見沈恕皺着小臉,一副“我那麼信任你,你卻這樣對我”的慘樣,裴子濯登時放聲大笑,捧腹撫掌,好不快樂。
沈恕正為自己的蠢笨焦心,耳邊的笑聲實在放肆,他扭頭去瞪裴子濯,卻也是第一次見這人如此放松自在。
裴子濯眉眼舒展,笑得春風拂面,如常年冰封的寒地終于回了春,哪裡還有往日的憂郁陰沉。
薄光潑灑在裴子濯身上,在他琥珀色的瞳仁裡映出了粲然霞光。沈恕的臉頰悄然發紅,他将包袱遞到裴子濯眼前,軟下聲來,“你不生氣了吧。”
錯過了逃離丹霄的大好機會,裴子濯是要生氣的,他應該冷心冷臉,留一個不帶感情的後腦勺給丹霄。
可這火氣聚了半天,再而衰,三而竭,怎麼也聚不起來了。
“不氣了。”裴子濯接過包袱,心想今天就先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