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把四個無賴綁好丢進府衙後,沈恕忙帶着裴子濯找住處歇腳。
小桃的院子在城南,二人踩着滿地秋葉,還未走進院牆,一道沖天的劍氣“锵”地一聲破門而出。
沈恕腳下一閃,剛避開這道淩厲的劍鋒,就聽見門内一聲震呵:“妖孽!還不束手就擒!”
這院子内堪當妖孽的隻有小桃一人,沈恕略一咂舌,心道院内八成是出事了,他扭頭留下一句,“我去幫忙。”便腳不點地掠起一陣長風而去。
院内早已打得不可開交,池水四溢,巨石假山分崩離析,轟隆震響一片,塵土飛散漫天。一灰袍少年手持長劍,步步緊逼,小桃被打得縮手縮腳,連求饒都說不出一句。
瞧着少年的身姿劍法,劍力渾厚,出手幹脆果斷,定是出自名門大派,可緣何撥冗來此收妖。沈恕忙飛身落地,擡袖卷走小桃面前幾道劍鋒,開解道:“小兄弟先等一等!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呸!誰是你兄弟!”那少年停也不停,舞着劍花攪得滿院煙霧缭繞,他大聲喊道:“你幫桃花妖,說明你們是一夥的,還想搞什麼緩兵之計,當我是三歲小孩!?”
沈恕:“……”
這人好生蠻不講理,與他相比裴子濯都顯得和善可親了許多。
見他又動起靈力,一幅不知深淺的愣頭青模樣,沈恕怕硬碰硬傷了他,隻好護着小桃後退,連聲勸道:“妖也分善惡,怎能都一棒子打死,你先停一停,千萬别意氣用事,中了歹人圈套。”
“我看你就是歹人,别躲!我們打過!”
沈恕:“……”對牛彈琴也不過如此了。
那少年見他唯唯諾諾不敢出手,便更加肆無忌憚,出劍愈發狠厲,不給人留下任何喘息的餘地。劍光紛雜,若隻有沈恕自己,應對這點風波算不得什麼,但是背後小桃吓得不輕,躲避的身法都慢了半刻。
劍氣劈頭蓋臉,如天羅地網般密集,小桃慌不擇路眼看就要被劍光擊中。沈恕登時揚手一揮,擋住這道殺意,劍氣擦過掌心,留下一道口子,連帶着沒愈合好的皮肉綻開,瞧着淋漓可怖。
他收回手,知道一躲再躲不是辦法,得先抓住他再說,還沒等他動,遠處少年突然慘叫一聲,怒呵道:“怎麼還有一個!?松開我!”
“聒噪,閉嘴。”裴子濯那道熟悉的冷聲應景的出現在對面,此時聽着叫人親切不少。
沈恕護着小桃,撥開塵土走到近前,隻見一面如冠玉的紫衣少年郎正倒在地上,被一根麻繩困得結實,此刻正漲紅了小臉,滿目怒火,“你們這些陰險小人,弄這些下三濫的法術算什麼東西,有本事我們一對一單挑!”
尋常麻繩肯定捆不住修士,裴子濯剛拍了一道靈力過去,就聽見那少年如是罵道,他眯起眼,垂首眤着他道:“自己技不如人還大放厥詞,平日都練在嘴皮子上了吧。”
塵土漸落,那少年也看清了他們,一人冷目橫眉戾氣沖天,一人天然無害清麗脫俗,二人俱是修士,隻是怎麼看都不像是一路人。
那少年搞不清狀況,瞪着眼睛在他們二人身上掃量一圈,視線落回沈恕身上,多看了他兩眼,便别過頭去,臉色微紅道:“我在除妖!你們既是修士理應幫我一起,怎麼能與妖怪同流合污。”
沈恕微愕,上前一步道:“除惡務盡沒錯,但也要辨明善惡,衆生皆有靈,身為修士怎能不懂這個道理。”
少年一臉被冤枉的模樣,趕着道:“我不是沒事閑的,是這裡有大妖!你們不信我,還不信祭靈玉的映射嗎?”
祭靈玉是神山胎玉,形如琥珀,通透明亮,其中有人形玉胎乃天地精華所化,破邪障,引魔煞,是為聖階法器舉世難尋,專門供修士探尋邪祟所用。
這少年小小年紀,修為已是金丹,而且身揣這等聖物出山,肯定不是尋常修士。裴子濯掃了一眼他随身帶佩劍,劍柄鑲着一枚碩大的紅瑪瑙,劍身正中被一道赤色貫穿,顯然是得了修界滄陽派的真傳。
而滄陽派最出名的除了那渾然正一的除祟秘籍,就是門派裡的少主詹天望,天生的金靈根,未滿十八就結出金丹,可謂修界奇才。隻不過聽說這奇才并不受寵,最愛惹是生非,是門派裡被罵的最多的,出了名的大冤種。
如今看來,傳言不虛。
詹天望掙紮着翻個面,朝裴子濯努了努嘴,“我腰間就有祭靈玉,你們不信就拿出來看看。”
沈恕避世良久,對神州之事不了解,也不疑有他,便半蹲下來要解開詹天望腰間的乾坤袋。
還沒搭上腰帶,他就被裴子濯攥着手腕拉了起來。
裴子濯的視線淡淡的掃過他掌心的傷口,又将目光投到詹天望身上道:“你有手有腳,自己解。”
詹天望身上的麻繩“簌”地一下松開,他不願耽誤片刻,站起身連連後退兩步,邊解開乾坤袋邊哼道:“你以為我會和你一樣藏後手?膽小鬼。”
聽到這話,沈恕才明白裴子濯方才是何意,他擡眼瞄這尊冷面佛,平日裡一張嘴全是刻薄的冷話,但一遇事卻總在幫自己,這人是得有多别扭。
沒等他細究,遠處的詹天望已經請出祭靈玉,高懸在院子正中。
祭靈玉本是無色一遇妖邪則通體變紅,顔色越深說明邪祟越重,而此刻這枚玉的顔色已然紅如血滴,其意不言而喻——此地有大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