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此事,趙淳楣與那一家的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等再上路時,雙方雖然坐在一個車裡,卻相看兩相厭,原本對她還算友善的大女兒因為擔心母親的責罵,也盡量避免與之對視。說實話,如此趙淳楣還算舒服些,最起碼不用再勉強自己與他們維持表面客氣。
除了第一天能住驿站,剩下幾日大家都是夜裡就地安營紮寨,也就是開春天暖和了,不然這護送的生意還真幹不下去。不過此時也不得不感歎,專業的就是不一樣。
在邵傑的帶領下,他們不但能找到幹淨的水源,甚至偶爾能抓個野味打打牙祭,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有人輪流值夜,一路上頗為安穩。不過準備的事物都是些用粗糧制成的餅子,确實幹燥難以下咽。好在趙淳楣身上有武大郎送的炊餅,因為自家做的,都是用上好的精面,再加上四月天氣涼爽,保存個三四天不成問題。
每次趙淳楣吃餅的時候,對面婦人都會故意掏出買的肉幹,并向自己投來得意鄙夷的目光,趙淳楣内心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側過身子隻當其不存在。
就這樣又過了四天,總算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當得知天黑之前就能到汴京後,所有人心中都長舒了一口氣。
因為想要快些進程交差,對首都非常熟悉的邵傑并未走官道,而是抄近路翻過個小山打算直接從西門進。開封府周圍地勢平坦,說是小山實際上與大土坡差不多,就連樹木都沒有幾根,視野頗為開闊。路上還碰到了另一夥護送團隊,為首的人姓蔡,長着一副圓臉看着很是和善。他一口就叫出了邵傑的名字,并且表示兩人曾經幾年前在臨安見過,對他的人品能力很是仰慕。
都說同行是冤家,可對于他們這樣刀口上讨生活的人來說,遇見了總有幾分惺惺相惜的意思。眼看就快要到東京了,兩人還一起約起酒來。
蔡頭領羨慕的看了眼邵傑身後的兩輛牛車,“老哥這一趟又能賺不少吧,哎,還是給官家幹活痛快,像我們,整天接一些私活,賺得少不說,雇主事情還多。”
“運氣好罷了,遇上兩家臨時決定搭車的,不然也沒多少錢。”邵傑謙虛搖頭,哪知蔡頭領絲毫沒有接他話茬,反而一直熱情地打探對方這次運了什麼東西,送的兩戶人都是什麼來頭。
人在江湖,難免多個心眼,邵傑見此談性也就淡了,敷衍兩句便主動分開趕路。
蔡頭領自治失言,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糾纏。
很快就到了晌午,天上日頭高懸,曬得人汗流浃背,繼續趕路的話不光是人受不了,連老牛都可能倒下,于是邵傑決定暫時停下修整,反正也快要到了。
趙淳楣上午吃壞了肚子,剛好想要解手,上前與邵傑詢問哪裡方便。
男人有些不耐煩地随手指了個地方,之後就轉身吩咐手下照顧牲口。
自打那日在驿站起沖突趙淳楣當衆撂了他面子,邵傑對其就一直淡淡的。
趙淳楣心知對方德行,沒有多話,而是順着方向走去。待到了某棵大樹下,剛要脫褲子,突然頓住了,歎了口氣,又往前走了一段,确定離衆人遠遠的,方才安心。
在她走後沒多久,蔡頭領就再次湊了上來,這回倒也沒瞎打聽,而是說自己那邊有沒吃完的肉幹,問他們要不要。
邵傑見此面色稍霁,搖頭道:“心意我領了,不過我們隻是歇歇腳,等晚上到城裡了,我好好請老哥吃一頓。”
“那敢情好,就等着兄弟招待了。”蔡頭領也不惱,嘿嘿一笑,“不過兄弟你送這麼多東西,城裡就沒個人出來接應?”
怎麼又引到這上了,邵傑心中煩悶,不耐煩道:“都幹了多少年了,這點東西還要人接?”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蔡頭領了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
“這有什麼好的?”邵傑不悅,剛想起身,突然感到下腹一涼,緊接着一股劇痛襲來。
蔡頭領抽出刀,獰笑道:“這樣你的東西不就都是爺爺的了!”
……
趙淳楣這趟廁所上了許久,久到雙腳都麻了才起身。
“到底是吃什麼吃壞了?”趙淳楣略微活動了下,心中納悶,總不能是炊餅放壞了吧……
也不怪她緊張,要知道,這可是北宋,醫療條件惡劣,竄稀也可能會竄死人的!
整理了下衣服,她又去河邊洗了個手,收拾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往回走。眼看就要到地方,突然,趙淳楣停下了腳步。
什麼味兒?怎麼這麼腥?
她有些疑惑,猶豫了一下,想到自己此時人嫌狗不待見,真有事兒估計伸把手的都沒有,所以還是決定保險一點,微微蹲下身子,緩慢地向前移動。
很快趙淳楣就會慶幸,這是她一生中做過最明智的決定。
蔡頭領松開手中的頭發,心不在焉地擦了擦長刀上的血迹。
半個時辰前還耀武揚威的刻薄婦人仿佛破布一般被扔在地上,曾經高昂的頭顱如今歪到在一邊,隻剩一點皮肉與脖子相連。
比她更慘的是一雙兒女,可能是想要速戰速決,匪徒們沖進車裡二話不說直接亂刀揮砍,幾人已經看不出人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