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是神仙,怎麼會知道換回去的法子?
又不是他要換的。
林宣多看了眼回信,懵了片刻,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不知道,我昨日在院子裡眼睛一睜一閉,隻不過晃神了一瞬間,就到你家來了,不知是何緣故,如果還換不回來,過幾天我去寺廟裡敬香,問問住持吧。”
這件事略過,第四件事是問薛府情況如何。
咦,這有何問的,當然是好極了。
林宣半點兒都沒有把人家哥哥打了的心虛感,他理所當然地回信:“我今日陪你母親出門了一趟,你哥哥昨日被自個兒熱茶潑了一身,正在閉門反省,無甚大礙,這裡一切都好,有我在,出不了什麼大岔子,薛姑娘盡可放心吧。”
寫完,吹幹墨迹,林宣滿意地點點頭,又對比了下薛寶钗的詞藻,多少猶豫了下。
總覺得這樣幹巴巴的語氣,薛姑娘會覺得他肚子裡沒多少墨水。
……不過他好像肚子裡确實沒多少墨水。
這樣一想,就心安理得許多了。
林宣正要把信寄過去,總覺得缺了什麼,冷不丁想起來還有一件事:“對了,薛姑娘,我每日另需溫習功課,以備明年府試,隻是我不在意這些,你無需替我完成,隻需稍稍敷衍兩三日便罷了,我父親若是問起來,便差小厮給我妹妹報個信,她便來救我們了。”
“另,那勞什子客卿賈雨村實在可惡,陰險狡詐之至,莫輕易招惹了他。”
終于完了,趕緊寄趕緊寄。
·
林府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林如海延請名醫,總計來了三趟,得出的結果都不大樂觀,便知道賈敏雖然不至于藥石無醫,卻也到數着日子苦熬的份兒上了。
他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賈敏身子虧損,是早已經擺在明面上的事情,自從他們三歲的嫡子早夭之後,夫人的身體便是每況愈下,能撐至如今,已是老天爺賞福。
隻是還是難掩失望之色。
林黛玉一個下午都強撐着精神,已是神色不濟,薛寶钗從院外進來,應付完來打探消息的仆從,便悄聲附在林黛玉耳邊道:“乏了便睡會兒去,側屋空着,我讓丫鬟們把衾褥布置了,左右你回自己院子也不安心,今晚便臨時在這裡住一晚。”
剛剛和一個嬷嬷聊天才知道,小姑娘身體實在不好,而林大人忙着察問病人的病情,總有管不到的時候。
薛寶钗一路在旁邊跟着,雖然不是正兒八經的林宣,但是頂着這層身份,便有這層身份應做的事情。
卻見林黛玉靠在雪雁懷中,目光狐疑,直直地望着她。
黑夜裡,她的目光灼灼發亮,瞳孔宛如剔透的琉璃珠,眉眼間還略帶些孩童的稚氣,抿唇一笑,露出一雙好看的酒窩。
薛寶钗擋住風口,神色沉而安靜,将所有情緒斂藏進眼底深處,微微抿起唇角,不露聲色地笑着問:“這安排可有什麼不周到之處?”
“哥哥今日倒是體貼。”林黛玉拱了拱鼻子,“尋常耷拉個臉松間高卧的,今日倒像是開了三竅,可見用心的時候也是用心的。”
薛寶钗想說什麼,想了想,算了,付之一笑。
“我待會兒禀過父親後便回我的院子裡。”薛寶钗說,“夜晚風大,記得多添衣物。”
林黛玉愣了片刻,才說:“我知道的。”
薛寶钗其實也累了,昨日一夜未睡,再加上今天白天一天忙碌,好在這具身體能扛着,一直目送着林黛玉回房,她臉上才露出些許疲憊之色。
冬日的寒風裡,她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袖口的褶皺,神色虛虛放空了幾許之後,才去回禀林如海,卻見她名義上的父親詫異地轉過身,脫口而出:“你還在?今日竟然沒跑出去府去玩?”
薛寶钗:“……”
林公子,你倒着實是個奇人。
這種情況下,親父的第一印象竟還是想着兒子沒有偷跑出門去,聽起來倒有幾分可憐來。
“母親脈象平穩,今日想是沒有不妥了。”她覺得自己是注定難以肖林宣的像了,差異太大,實在無法憑空拟來,幹脆利落地道,“您明日還有公務,也該保重自己的身體。”
林如海神色複雜地看了眼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