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引用時髦點兒的話說,便是準考證。
用筆畫押,寫清籍貫、年齡、姓名、體貌特征等,符合本人身份,才可登堂入室,進入考場,其餘筆墨紙硯等物都不能拿,考場會給童生們提供好。
薛姑娘要進京了?
林宣腦子過了一遍消息,才回答:一切準備妥當,沒什麼大事兒,順祝薛姑娘一路順風。
這幾個月,再沒有發生過離奇的換身事,一切一如往常,似乎發生過的事兒當真如一場鏡花水月的夢,然而為了以防萬一,林宣沒有主動中斷聯絡的意思。
這封【陌生女人的來信】,花了他20兩銀子才買回來,若是僅用了幾次,就閑置放了,還不能轉賣,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雪花銀?
林宣從不做虧本的生意。
當朝禮數森嚴,以程朱之學為官學,從信裡不難看出,那位薛姑娘是内斂謙和、規行矩步的性子,非常值得逗一逗,然而接觸得多了,似乎又不止是這樣。
具體是個什麼感覺,林宣也沒琢磨出來。
很快,新的回信又寄過來了。
【莫說空話,我給你寄過來的那幾本書冊,小林公子需仔細看,考完試你便把那幾本書附在信後,給我寄回來,若是我看到一片空白,便是在唬我。還有一處,今年揚州主考的學政錢正岚乃是丙酉科進士,素日愛好律詩,最喜杜工部之作,這兩日需抽空溫習牢記。】
林宣:“……”
薛姑娘,您太客氣了。
怎麼熱情得和勸學的孫權一樣。
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燈火處,鋪開薛寶钗送他的幾本小冊子,又填補了些筆記,才滿意地點點頭。
自從嫡母病況加重之後,林宣便沒有多餘的功夫出府遊蕩,連惹是生非都沒時間惹,連軸轉,每日的行程排得滿滿當當,讀書反倒成了一種輕松的娛樂。
今天能破天荒出府給妹妹偷一份蟋蟀,都是擠出來的時間。
林宣倒是沒想刻意記得書本上的東西,偏偏他記憶力好,看一遍便忘不了,此刻閉着眼睛,都能順手寫上一篇兒颠三倒四人模狗樣的策論。
當然純屬閉門造車,具體水平有待考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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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風清日晴,雲霞氣朗,一掃前日的綿綿霧雨,賈琏很早便起了身,給林如海請安之後,便朝着姑姑的院子裡走去。
能出一趟差,而非每日在府裡消磨時日,賈琏是十分願意的。
作為大房長孫,賈琏如今年歲也不小了,又成了家娶了新婦,雖然看着光鮮亮麗,但是他還是免不了心裡憋悶。
榮國府四世同堂,家裡人多眼雜,無數親戚旁支,幾百雙眼睛看着,便是上了年紀的嬷嬷、管家,都要敬着捧着,他輩分小,管不住事兒,實在施展不開手腳。
若隻是這些倒也罷了,高門大戶哪家都是這樣,七百個佛爺,八百個大仙要伺候,偏偏他親父又是個荒唐頹廢的好色之輩,一把年紀妾室一片,繼母邢氏軟弱無力,隻顧着順着丈夫,整個東小院每天亂七八糟的,賈琏單是辦事不力,挨過的打都不計其數,實在無處說理去。
他着實羨慕隔壁東府的珍大爺,敬老爺愛好煉丹,隻一心等着成仙,不大管事,賈珍年紀輕輕,便充立門戶,大小事宜全由他決定,比他活得滋潤多了。
他慢悠悠地踱着腳步,隻覺得揚州比之金陵,無論廊榭雕飾皆精巧華美太多,怪道古人說“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便碰巧撞見水廊後的林宣。
賈琏連忙拽住林宣,笑道:“宣兄弟要往哪裡走,可是要去侍疾的?”
林宣看見賈琏,也挺詫異。
他對要帶林黛玉去金陵的賈家說不上喜歡,也沒什麼不喜歡,對賈琏也是一樣的感覺,聞言,點頭:“對。”
賈琏感慨:“宣兄弟一片孝心,姑姑也是能感受到的,便是親子也不為過了。”
林宣不置可否地點頭。
他心道,他嫡母估計不喜歡生這麼一個不争氣的倒黴孩子。
整個林府,其實要論關系親疏遠近排序,林宣和賈敏的關系,反倒是整個親屬關系裡最正常的那一類。
沒有親母子般的親厚,然而要說沒有情分,當然也是假的。
賈敏從來不把他當作心頭肉教養,給的愛不多不少,處在一個合理的區間,然而并不使絆子、穿小鞋,林宣也從不把她視作親母,然而該做的事,該請的安也一件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