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是一條身長一掌,通體泛着銀白,魚背處還點綴了幾個墨點的小鯉魚。
幾個墨點擺列得很是地方,正好組成了一朵綻放的梅花。
花瓣和花蒂甚至還有花蕊,都栩栩如生,像是畫上去似的。
着實奇特又美麗。
讓季曠柔一眼便想到了相泊月身上繡着的那枝雪中墨梅。
于是她彎下腰,雙手并攏緩緩沒入水中,眼神全神貫注地盯着那隻小魚兒,這個姿勢一擺好長時間,就在衆人疑惑不解時,魚終于冒冒失失地撞進了她的手心。
季曠柔随即合攏了雙手,激動地大喊覆雨。
“覆雨,快、快将我的那盞冰透琉璃杯拿來!”
岸上的覆雨方才見她家主子那般神态,就已經做好原地待命的準備了,現下接到了指示,連忙跑去馬車上找來了季曠柔想要的東西。
将還在活蹦亂跳的魚兒放入琉璃杯,拿給衆人看時,皆驚奇不已。
離得近了,季曠柔才發現那魚的身上當真是沒有一絲雜色,銀便銀得純然,墨便墨得曜黑。
就連尾巴也猶如蒙上了一層鲛紗,遊動起來時,飄逸夢幻極了。
翻雲和晴然趴在杯前看了許久,甚至是遠處做飯的廚夫得知消息後也跑來瞧個熱鬧。
“好姨姨,您能将這條銀魚送予晴然嗎?晴然喜歡它。”
眼饞了這條魚許久的晴然挨挨蹭蹭地來到季曠柔身邊,眨着潋潋水光的杏眼,捧着臉可憐兮兮地說道。
換了一身衣裙,此時正在品茶的季曠柔笑着揉了揉晴然紅撲撲飽滿的臉蛋,然後殘忍地拒絕了她。
“不可以哦,這條魚是姨姨辛苦抓的,對姨姨很重要,所以姨姨也要留着它送給一個頂重要的朋友。”
說完,季曠柔的的餘光在看魚的衆人中掃視了一圈。
果真如她所料,相泊月未在其中,甚至自始至終都未往那邊看一眼。
啞奴看着在這大好風光中獨自坐在一邊看書的自家少爺,在心底哀歎了口氣。
“少爺,放下書歇歇眼睛吧,郡主抓了一條魚回來,可好看了,你去瞧瞧?”
啞奴對着相泊月打了沖手勢。
見狀,相泊月放下書朝他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後低下頭又輕輕地翻動了一頁。
随後才輕聲言道:“無甚可看的。”
啞奴緩緩放下了手指,面上由期待,轉變成了淡淡的擔憂。
他看着面前身形有些瘦削的的少爺,金秋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
啞奴卻覺得,他身上總是彌漫着一種孤獨與寂寥。
自他被賣到相府,好像每次見到少爺,他都是這個樣子,少時便克己持禮,進退有度。
長大後,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甚至覺得他這個少爺,活得還沒他這個啞巴開心。
臨近下午申時,季曠柔見晴然還有翻雲她們鬧夠了才吃的午飯。
雖然在野外,但是季曠柔早在一天前便吩咐好了覆雨準備好要帶的吃食,所以即使是野餐,也一樣吃得很豐盛。
季曠柔身處王府外,一向不講究太多規矩,直接分成了兩桌,吃食皆是一樣,馬婦和廚夫等一些雜役是一桌,其餘的和她一桌。
相泊月作為晴然如今的舅父,被安排坐在了季曠柔的對面。
席間,見晴然沒有得到那條她心心念念的小魚,一直都有些悶悶不樂,季曠柔随即向翻雲使了個眼色。
翻雲得了令後,當即便去取了東西。
再回來時,手上就多了隻被刷成了黃粉色的木制蝴蝶,雖然看着笨重,但機關布置得卻是極為精巧,各個部位都能自由活動。
晴然見到這個木蝴蝶,眼眸噌地一下便亮了起來。
這還沒完,隻見季曠柔将蝴蝶拿在手上,随意按了幾下開關,這隻看似沉重的蝴蝶竟能如真的一般扇動翅膀飛行。
即使是幾下,也足以深深震撼到一個孩童的内心,甚至都能唬住在場的一部分大人,當即便讓晴然将那條小魚抛到了九霄雲外。
飯還沒吃飽,便開始拿着那隻木蝴蝶興緻勃勃地玩了起來。
邊玩邊想自家的郡主姨姨真好,不僅長得美麗,人也大方有趣,每次見面都會送她許多好玩有趣的東西,
臨近溪水,覆雨不放心,于是也跟了過去。
這桌上,便僅剩了季曠柔、翻雲和相泊月三人。
差翻雲去拿清酒後,季曠柔擡眸看了一眼,正姿态端正沉默吃飯的相泊月,突然好奇地問道。
“不知相公子作為晴然舅父,送給晴然的是什麼生辰禮物?”
聞言,相泊月停頓片刻,在咽下口中食物後才淡然說道。
“京城最繁華地段的三間鋪子。”
這個回答着實讓季曠柔驚了一下,晴然今日才滿十歲,待接手這鋪子還需個幾年,任誰也不能将京城最繁華地段的三間鋪子随意交給一個稚童做生辰禮物。
更何況,據她所知,相府一共有五間鋪子,送出去了三間,剩餘的兩間鋪子生意青黃不接,相泊月又沒了在朝為官的母親和姐姐,沒了俸祿。
日常的收入從何而來呢?
但随即她的眸中便泛起了笑意,想她當初着實沒有看走眼,與其将晴然單獨留在江州郡主府無人看顧,不若把她送來這相府。
最起碼,相泊月的人品,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