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藥仙教的人都在人間安家落戶,陳瀾那老東西種杜鵑,這人種桃花,都有莳花弄草的好雅興,沈梅君心想。
粉衣女子朝李青臣招手:“小青臣來了,快過來。”
李青臣走到她面前,恭敬地行禮:“崔堂主——”
崔堂主看起來二八年華,桃花眼,柳葉眉,淺色的薄唇總帶着笑,她踏着輕巧的步子,帶李青臣步入桃林。
因為岑夫子那棵“桃樹”給李青臣留下深刻印象,讓不禁懷疑,這是桃樹?
他好奇地摸了摸桃花花瓣,崔堂主權當他是好奇頑劣。
桃林之中錯綜複雜,好似一直在兜圈子。
堂主半點着急,突然天上一道金光玉簡在她頭上盤旋,她抓住掃興的飛光,閱後一改臉上的玩樂意味。
桃林主動給崔堂主讓出一條道來,她使出移形換影術,桃林落在身後,盡頭是一面如鏡子般明亮的湖,水天相接的湖水從中間斷開,給她讓開道來,露出往下的灰色石階。
果然住在水下。
水下的藥人氣息驟然變多,李青臣的身體也開始發生變化,他用手捂住自己控制不住長出的牙,看見手上黑色蛛網一樣的經脈,忙将手藏進袖子。
李青臣用藥仙教給他的法子控制血脈中的力量,将異變收了回去。
崔堂主瞥見不禁發笑,漁陽湖的水全是毒引,就算是那傳說中的血梅女來此,也難以全身而退,陳瀾那老貨抓不住人,還要她澄仙堂的幫忙,可笑。
崔堂主就是藥仙教在此方世界的第四個化神修士。
觀此湖底布置,這位崔堂主精通陣法,血桃源與此地有異曲同工之處,元嬰期的岑夫子是她的手下,但引挑選好的藥人進桃花源的杜若和方留意,和岑夫子的關系一般。
沈梅君思索着,天音宗屬宗三百,哪個不是各懷心思。
在宗門林立的仙洲,散修确實是加以利用,但藥仙教底下這些散修,又有幾個是真心信服,散修逍遙自在的,不願受宗門管束,或是各種原因被宗門拒之門外……
堂主、執事、長老,藥仙教已然是另一種形式的宗門。
夜明珠将水底照得宛如白晝,崔堂主領着李青臣進了間屋子,屋裡全是透明水晶罐。
而拿着實驗瓶的男人,沈梅君見過他的畫影。
——陳桂。
一個元嬰期修士。
李青臣低聲地喊了聲:“舅舅。”
男人将青色的血液滴入暗紅色的液體裡,兩種液體難以同時保持藥力,他搖頭放下瓶子:“堂主,還是沒有進展。”
“人給你帶來了,多好的孩子呀,我真想收他當徒弟,到時候讓那狗屁的雲中第一宗看看,我崔文君的徒弟也是天資出衆!”
沈梅君笑得玩味,雲中第一宗?天衍宗封山數千年,還跟這崔堂主有過節了。
陳桂讓崔堂主随便坐:“世間天縱之才如滄海遺珠,堂主總會遇到下一個稱心如意的,我們隻能先奉命行事。”
“掃興之人。”崔堂主柳眉上挑,嘲諷道,“你奉誰的命?”
陳桂低頭不語,他的頭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掰起來,男人平靜地看着崔堂主,李青臣想要上前幫他舅舅,卻動彈不得。
陳桂被卡着脖子,青色的藤蔓鑽進他的肉裡,他咬着牙:“自然是教主的命令,無論是崔堂主,還是陳長老,你們加入藥仙教……都是為了教主,為了教主的宏圖……藥仙教不是滿足你們私欲的工具。”
崔堂主面色漸冷,她冷笑地撤了法術:“自然是為了教主,辛苦桂先生了。”
她摸了摸李青臣的頭,李青臣無法躲避:“小青臣好好陪你‘舅舅’呀。”
陳桂摸了把脖子上的血,将自己的血裝進瓶子,不能浪費。
陳桂區區元嬰期修士,這崔堂主真要殺他,就像碾死蟲豸。
李青臣喊:“舅舅。”
陳桂笑着說:“芸娘和你爹他們很好,住在一處僻靜地,還種上了菜養起來雞鴨,他們很安全,我答應過你的事……從來沒有食言。”
他伸出手,做出拉鈎的動作,這是他跟李青臣的約定。
當年芸娘走時,李青臣和舅舅拉鈎,隻要他認真讀書,就偷偷帶他去看娘親。
陳桂從未食言。
李青臣沉默不語,他伸出手,陳桂去拿瓶子。
黑色的血順着手腕嘩嘩滴入透明罐子裡,裡面不時冒泡,瓶子像是個無底洞。
少年臉色蒼白,臉上的黑色經脈愈加明顯,最後昏死過去,他的身體也徹底失去意識的控制。
尖牙利爪的小怪物癱倒在地上,而他靈台上的沈梅君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