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上課鈴聲,敲響傅集思的無主和猶豫,陰影區大亮,她做的夢實現了,似乎真的回到了高中的課堂。
*
高二一班。
剛開學的喜悅、聒噪以及對假期生活的意猶未盡全都飄在教室上方,吵鬧的空間裡,迅速找到熟人的同學們短暫抱起了團。
傅集思暑假學自行車摔斷了腿,在家躺了近一個月,現在勉勉強強能放下拐杖自力更生。開學這天她一瘸一拐走向新班級,到得有點晚,已經沒有能夠自主選擇的座位了,連高一相熟打過招呼的同學都迅速找到了健談的目标。
靠近後門的最後一排還空着,雖然說後排靠窗,王的故鄉,但比起當“王”,傅集思更想表現得上進點,比如占個前排座位。
她扶着桌子坐下,小心擺放好那條剛拆了石膏可以獨立行走的腿,在前排同學轉頭過來的熱情自我介紹裡,咧開一個标準笑容說:“你好呀。”
她前傾身體,和第一個朝她熱絡的人說起開學的牢騷,還有自己想學自行車卻倒黴摔斷腿的遭遇。
兩個女生嘻嘻哈哈,一下子拉近了距離。
陳感知剛上樓梯,對于往前走進一步還是站在原地再做點心理準備表現出猶豫。
分班過後,将已有的群體打亂重組,陳感知上一年在這裡沒有任何交集,這時候轉學來得正好,隻是沒有半點熟悉感,還是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站在後門門口的時候,身影擋住一片灑入教室的光線,連餘光好像都被遮擋。
傅集思收起笑臉,扭頭去看門外。
背光的少年眉眼疏朗,穿一件白色短袖,單肩背着書包,愣愣望向看起來完全不符合打亂重組的教室現狀。
他的目光停留在課桌椅集中擺放的一大片面積,忽略了靠門小角落。
中間地帶已經被填滿了,原木色的課桌,統一黑白色的校服,擰着眉抱怨或者捂着嘴說笑,全都是這樣的畫面。
一直到傅集思拍了拍椅背,将他的注意拉過來。
“别看了,隻有一個位置了。”
他眼神落下來,即便是背光,升格畫面裡,慢鏡頭動作好像畫出了一條軌迹。
她光明正大地看他,在腦海裡給他貼上标簽——
生面孔。
好看的生面孔。
是之前完全沒見過的生面孔。
陳感知和她對視上,兩個人都是腦袋空了一瞬,忘了下意識該做什麼反應。
前桌玩鬧時,椅子撞到她的桌子,發出“咚”的一聲。傅集思先反應了過來,見他沒有動作,又拍了拍椅背,和他說:“坐啊。”
她以為陳感知是個話不多的孤僻少年。
于是母性定期泛濫,覺得指引孤僻少年走上正途算是一件能夠獲得榮譽勳章且被銘記的事。
所謂能被銘記的事,就是在班裡都沒有熟人的情況下先成為談得上話的夥伴。
心裡做了番準備,決定找陳感知說話。
她從外面回來,一瘸一拐的動作實在有點慢。走廊有男生追逐打鬧,一不留神就撞開她的肩膀。
半邊肩膀被撞的向後,她火氣上來,對着跑走的背影喊了聲:“喂。”
男生們沒有回頭,整條走廊駐足的其他同學倒是聞聲看了過來。
傅集思不好意思,撇了撇嘴,自己嘟囔着:“看着點路啊。”
揉着肩膀進門,嘴裡話還不清不楚地嘟囔着,看到眼前情景卻是一愣。
她用力眨了兩下眼,确認沒有眼花,也确認圍在自己位置旁邊的男生是存在的,眉毛向下一挂,有點不明所以。
上午剛聽說是轉學來的人,下午就被人團團包圍了。陳感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對七嘴八舌的提問,有問必答,也跟着話題笑。
有男生看見她回來了,忙起身讓開座位,說:“看你不在,我就坐了。”
她沒說什麼,點點頭:“哦。”
然後站在那,搞不清楚情況似的。
陳感知向她投來一眼,學她上午的動作拍了拍椅背。
他記住了同桌的名字,是個女生,但也去掉姓氏單叫名字:“集思,坐啊。”
大方的、爽朗的,像午睡醒來偶然搖響的風鈴。
傅集思得承認,那一瞬間,她有點無所适從,好比習慣了風餐露宿的人突然有了好果子吃。
她站在男生們的注視下,受不了般提醒:“上課了!”
有人回答:“沒呢!”
好在這時候上課鈴聲及時響起,作鳥獸散的那群男生回了位置。傅集思拉開椅子坐下,從抽屜裡拿出課上要用的那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