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去疾歎氣,心想這阿醜姑娘也并非是個真無情無義之人,終歸心中還有些慈悲。
白百柏看着醜臉上的那雙滿是憐憫的美目,隻覺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兩年前,心一時竟又不争氣地軟了,問道:“為什麼?”
目中憐憫忽然散去,阿醜微笑道:“因為我連一成希望都不願給你。”
你死後,你的白龍咒應驗的可能隻有不到一成,但很可惜,我一成的風險也不會冒,一成的希望也不願給。
所以我救你,所以我要你活着。
白百柏讀懂了阿醜,像個孩子般瘋狂地重複罵道:“你這個壞女人!”
阿醜不應不答,隻是念訣,将白百柏收進了自己右手上的那條石鍊中,進了石鍊的白百柏罵聲不止。
她渾不在意,嘲弄道:“兩年不見,你果真還是個孩子,就連罵人也隻會罵‘壞女人’三個字。”言罷,又念了道訣,白百柏的聲音便再傳不出來了。
一旁李去疾已是呆若木雞,回神後,站遠了阿醜兩步。他識人不多,但也看了出來,這個阿醜姑娘是個極危險的姑娘,比兇猛的白龍還危險數倍。
阿醜察覺腳步聲,轉頭問李去疾:“你怕我?”
“在……在下救命之恩已報,已與姑……姑娘兩不相欠,就此告辭,日……日後有緣再會。”現今看來,他還是跑為上策,也最好無緣再會。
“沒出息的呆子。”阿醜冷笑道。
“姑娘你何以随意罵人?”
“我随意罵的通常都不是人。”
李去疾語塞,正欲走,想着自己的行記還在阿醜懷中,道:“既然在下已還清姑娘恩情,那姑娘自然也不需在下的信物了,請姑娘将在下的那本行記還給在下。”
阿醜還未答,隻見天上兩人禦劍而來,正是降龍山莊的宗逸新和阮彤。
這對師兄妹一落地,就瞧見了地上的降境刀,重遇至寶,大驚大喜,忙撿了起來,又摸又看,幾番确認當真是鎮莊之寶後,心頭大石落下,方才留意到了屋前的李去疾和阿醜。
宗逸新認出了李去疾正是那夜神仙般的路人男子,剛想前去問出個來龍去脈,為何自家至寶竟像廢棄之物般丢在地上,忽而見尋龍盤上的龍身光亮更甚,才想起雖則降境刀是尋到了,可那條作惡的小白龍還未尋到。
降龍山莊決不放過任何一條龍,隻要是龍,就該降,就該屠,就該殺。
這是宗逸新尚是孩童時,就明白的道理。
宗逸新打量了一番四周,見無異處,轉而打量起李去疾和阿醜。他是年輕一輩中的天賦英才,離窮天境不過一步之遙,見無龍影,便猜測阿醜右手腕上那串平平不過的石鍊是個随身小世界,而白龍正藏身其間。
在人族中,唯有窮天境以上的強者,己身的靈力才足以供養得起一個随身小世界。靈力越深厚的強者,所供養的随身小世界内裡的法則和景物則越接近真實世界,世界中所能藏養的東西也越多。
宗逸新上前一步,先自報了家門。
降龍山莊的名号在天下間自是響當當不過,他這降龍山莊首席弟子的名号也是極拿得出手的,可阿醜聽後卻無甚反應,就如同全然沒聽說過一般。
好在宗逸新出生世家,又是名門弟子,自有風度,也未太計較,直截了當道:“請姑娘交出小白龍。”
阿醜聞後一臉茫然,身子瑟縮,眼中皆是無措,就像個再弱質不過的農家女子,躲在了李去疾的身後,還可憐巴巴地拉了拉李去疾的衣角。
宗逸新見後道:“這位公子瞧着不似有修為之人,可姑娘你卻至少是個窮天境的強者。你又何須扮作一個弱女子,尋求庇佑呢?”
阿醜頭埋得更低,柔聲道:“我不知少俠何意。”
如若阿醜是個美貌女子,這等姿态或許會惹宗逸新憐惜,隻可歎她奇醜無比,如此作态反增厭惡。
宗逸新知自己和師妹未必是這醜女的對手,故而語重心長道:“姑娘,私藏龍族放在人妖魔三族都是砍頭大罪。雖不知姑娘為何要回護那條白龍,但龍族生性狡猾,我料想姑娘隻是一時受到惡龍迷惑,才知法犯法。隻要姑娘迷途知返,交出随身小世界中的那條小白龍,我便也不追究姑娘藏龍之罪。”
阿醜不願與降龍山莊的人交手,方才演戲,不曾想這位年輕弟子不是個尋常人物,連白百柏藏在石鍊中一事都被他瞧了出來。
事到如今,她唯有從李去疾身後站了出來,一掃弱姿,冷笑道:“我為何要交與你?”
宗逸新道:“這惡龍偷了我們山莊至寶,須得帶回山莊,給家師一個交代。且降龍山莊,百年降龍,我們對付龍族的法子決計比姑娘多。今日姑娘藏龍,若這龍日後恩将仇報,受害的也是姑娘你。我們今夜向姑娘讨龍,也是為了姑娘将來的安危着想。”
這番話情理皆在,聽得李去疾也不住點頭,既然阿醜是因怕了白龍咒,才留白百柏一命,此刻将白百柏交給降龍山莊處置,不論如何看,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
“你的話很有道理。”阿醜道。
“在下先謝過姑娘的深明大義。”宗逸新松了一口氣。
“但是我偏不。”
阿醜說這話時,美目中閃過狡黠,就像一個任性的小姑娘。
宗逸新輕歎後,質問道:“姑娘為何執迷不悟,莫非姑娘當真要與龍勾結,與全天下為敵?”
阿醜微笑道:“我是否要與天下為敵,你不必知曉。但今夜,這條小白龍我絕不會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