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琴聲又起,宛轉悠揚,情意深深,并非殺伐果斷的《江湖笑》,竟是一曲款款的《鳳求凰》,也不知曲中情意是想奏給何人聽。
顧盈盈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昭琳又問道:“或許什麼?”
顧盈盈不答,擡頭望向了天,藏在袖中的玉手漸漸握成了拳頭,諸多舊事浮現腦中,新仇舊恨混在了一道。
良久後,顧盈盈恨聲道:“或許他腦子有病。”
這般可惡的人,當真白瞎了那副好皮囊和一手好琴。
顧盈盈走後,愛蓮亭裡,仍是雅緻景象,琴師獨坐着,素衣如雪,俊面如玉,仿佛谪仙。
薄唇中吐出兩個字,七分柔情,三分玩味。
“盈盈。”
……
為了守株待兔,顧盈盈這幾日都要在千荷池旁待到極晚才回翠微宮,今夜半路殺出了個會奏琴的程咬金,害得顧盈盈回翠微宮的時辰更遲了。
今夜,顧盈盈的腳還未邁入翠微宮,便被一群宮人給擋在了殿外。
為首的宮女一見顧盈盈,便陰陽怪氣道:“顧寶林夜夜這般遲的回來,也不知是不是跑去做了些見不得人的事。”
顧盈盈認得出,這宮女是夏美人身邊的秋桃,她身後的幾位也盡數是東殿裡侍奉的宮人。
顧盈盈未開口,昭琳先護主道:“我家小主做何事,同你們有什麼關系?”
秋桃哼道:“顧寶林就算真去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自然也與奴婢們沒什麼幹系,隻是寶林夜夜這麼遲回來,擾着了我們主子休息,這便與我們這些做奴才的相幹了。”
昭琳道:“你胡言,我們主子住西殿,你們主子住東殿,中間隔了一個院落。我們主子回自己的殿,又怎會擾着你們主子歇息?”
秋桃道:“我們主子向來淺眠,一丁點聲響落在她耳朵裡,都是要驚醒的。”
顧盈盈早便聽明白了,什麼擾着安寝,什麼淺眠易醒,不過都是刁難自己的借口,這位夏美人果真是個不安分的,第一日就跟她施了個下馬威,如今又不知要弄出什麼幺蛾子。
昭琳還想再辯,卻被顧盈盈阻了。
她溫柔一笑,問道:“擾着夏姐姐安眠,是我有錯在先,不知要如何請罪,才能讓夏姐姐消下這口氣?”
秋桃原以為這顧盈盈是個棘手的,沒料到這麼好拿捏,不由一愣。
片刻後,秋桃擡高了幾分頭顱,道:“我們家小主雖寬宏大量,但有錯也須得罰,隻要今日顧寶林在翠微宮門外跪上一夜,長長記性,日後早些歸來,我們家小主便大人不記小人過了。”
昭琳一聽,更來氣,道:“憑什麼?”
秋桃挑釁至極道:“憑什麼,就憑我們家小主是四品美人,比顧寶林高了整整兩階,就憑我們家小主如今是翠微宮的主位。”
昭琳道:“翠微宮的主位分明是高婕妤。”
秋桃冷笑道:“死人也能算主位嗎?”
昭琳氣得指着秋桃的鼻子,道:“你……”
秋桃視若無睹,仍隻是瞧着顧盈盈,道:“顧寶林,你的奴才不懂事,你難道還不明白事理嗎?既然你錯都認了,那還請将罰也已一并領了。”
昭琳牽起顧盈盈的手,道:“小主,我們走。”
秋桃一揮手,身後的宮人們便似一堵牆般,将大門堵住。
久未開口的顧盈盈,松開了昭琳的手,昭琳一驚,隻見顧盈盈淡笑點頭,對秋桃道:“好。”
說完,她便跪在了地上,幹脆利落。
“小主。”顧盈盈朝昭琳輕搖頭,示意她不必多言,昭琳便也不再勸,陪顧盈盈一道跪着。
顧盈盈道:“你先回西殿歇着吧。”
昭琳搖頭道:“小主在何處,奴婢便在何處。”
秋桃并無興緻看這出主仆情深的戲碼,見事情辦妥了,便留了一個内侍在此看守,攜着其餘宮人回了東殿。
若顧盈盈出手,方才那群人裡無一能擋得過她半招,但衆目睽睽下,她又怎能出手?
殺一人容易,殺一群人難。
不是殺人難,是善後難。
高婕妤一事,已讓她在林昭儀和左貴妃面前露了臉,若此時再與夏美人起了争執,那鋒芒委實露得太過。
她當初是靠着終日禮佛騙過太後,才入了這深宮,正如太後所言,禮佛之人,講的便是與世無争,她自然不能因為跟這種小人計較,便壞了修行,毀了名聲。
這些事,她打算日後再慢慢說與昭琳聽。
跪了約莫一炷香的時辰,忽聽一道聲響,那看守的内侍竟倒在了地上,昭琳還未回過神,便覺後頸一涼,兩眼一黑,也倒在了地上。
顧盈盈低頭一見地上的兩塊小石子,便知是如何一回事了,冷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