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顧盈盈須得确保皇帝今夜還會來千荷池。
她一宮妃,自然不能主動提出邀約,唯有設計,讓皇帝自己開口相約。
于是,顧盈盈便想出了這斷弦之計,而皇帝也真落入了掌中,如約而至,替她懲治了夏美人和林昭儀。
九五至尊又如何?如今還不是成了她手頭的棋子,一想到兄長顧群效忠的竟是這般輕易便被女子玩弄于鼓掌中的君主,顧盈盈心頭又來了氣。
一想到那蒙面男子,顧盈盈心頭的氣又增幾分。
心中分明有氣,可不知為何,顧盈盈腦子裡時不時便會浮現出皇帝替她上藥的模樣,越想臉越燙,顧盈盈便将消腫藥倒在了指尖,給自個塗了起來,可當兩指觸到臉頰時,皇帝那雙溫潤慵懶的眸子,竟又到了眼前。
心煩氣躁得厲害,顧盈盈索性不塗了,将藥瓶蓋上,便到了床上。
一夜無夢。
……
第二日清晨起來,宮人們在翠微宮的主殿外發現了夏美人的屍身,頭破血流。
太醫來看後,說夏美人應當是深夜無人時,以頭撞門,自盡而亡。
皇帝知曉了這事,并無多言,隻讓宮人們将夏美人按禦女位分下葬,便算了事,至于夏美人的族人,自然還是因嫔妃自戕而受了牽連。
夏美人為何自盡,宮中衆說紛纭,有說她自知失了皇恩生無可戀的,也有說她懼冷宮幽陰的,但真相如何,終究再無人說得清。再來,此事在六宮眼中,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死人如何能同自己相争?
該放在眼裡應當是活人。
故而,在她們瞧來,那位本名不經傳的顧寶林才是大事。
六宮消息向來極是靈通,昨夜千荷池旁的事,不消一夜,便傳得滿宮皆曉,新秀們知了此事,先是羨,後又松一口氣,羨的是顧寶林竟如此得陛下青睐,皇帝陛下竟願為了她,斥責林昭儀。
松一口氣自然是因陛下雖對這顧寶林不一般,可到底沒有讓她侍寝,可見這顧寶林定有不順聖心的地方,亦或是因人太木讷,竟未把握住昨夜的大好時機。
這日昭陽殿請安,殿内的妃嫔們都止不住朝顧盈盈處瞧,有幾個索性上前問候了幾句,顧盈盈如常以對,眉梢眼角并無絲毫得意之色,左貴妃将這些瞧在了眼中,不由對鳳座上的嶽皇後稱贊道:“顧寶林這寵辱不驚的脾性,臣妾很是喜歡。”
嶽皇後聽了,也很是贊許,低聲難掩驕傲,道:“本宮早便知曉,這位顧寶林并非一般人物。”
左貴妃笑道:“娘娘慧眼。”
今日林昭儀同瑤淑妃一般,皆稱病不來,瑤淑妃興許是真病,但那林昭儀那邊,傻子也知她不來的真緣由。
昨夜捉奸竟捉到了皇帝陛下的頭上,此事早讓她淪為了六宮笑柄,林昭儀向來好面子,又怎會在這風尖浪口來昭陽殿自找不痛快?
林昭儀一不痛快,昭陽殿裡的有些人便痛快了。
後宮中的這些明争暗鬥,顧盈盈并未太過放在心上,如今她還有更為緊要的事要辦。
……
午後,獨孤野便入了宮,今夜雖該他當值,但照常理,禁軍一遇休沐之日,皆是能在府上多待片刻便待片刻,極少人願意提前入宮報道。
但獨孤野向來便是這性子,雙親早亡,也無幾個朋友,于他而言,回府與在宮中待着,并無區别,休沐日亦是可有可無。
此刻,該當值的皆在崗上,不當值的則在府上,宿衛禁軍營房裡隻有獨孤野一人,他便如常換上禁軍衣衫,豈知便在這時,忽傳來敲門聲。
孤獨野料想是同僚來了,衣衫還未穿好,便去應門,不料門外竟立着位小宮女。
小宮女也是一驚,入目便是獨孤野那健壯的胸腹,吓得轉過了頭,羞紅撲面。
獨孤野忙關上門,待衣衫穿齊整後,複又将門拉開,道:“姑娘來禁軍處,可是有何要事?”
宮女知獨孤野的衣衫穿好了,這便轉身子,黑黃的面孔,左臉頰上還有老大一塊胎記,看着很是滲人,這等醜陋容貌委實是叫人瞧了一眼,便不願再瞧第二眼。
可獨孤野卻一直認真地瞧着此人,直至那雙盈盈美目叫他憶起了那夜顧府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