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暄聞言眼前一亮,此舉雖然不乏沽名釣譽之嫌,但也算兩全其美的主意了。
相比起那些隻顧斂财的官員,他已是一股難得的清流。韋暄又回想起郁竺與武松所描述的其他州縣百姓困頓難捱,不禁有些自得——自己這番,是切切實實為青州百姓謀得了一樁福祉。
想到此處,他一掃面上的猶豫之色,叮囑道:“此法确實可行,但關鍵在于所選之人必須絕對可靠。”
武松連忙作揖,為張青孫二娘擔保道:“大人放心,都是武松的親人,自然是信得過的。”
言罷,又差遣屋外的公人,将侯在一旁的二人喊來見過大人。
張青夫婦在廂房忐忑地等了一個時辰,終于見人來叫。
臨行前,郁竺曾提醒他們整理好儀容,暗示通判大人可能會有召見。彼時張青還不信,畢竟他們在孟州經營多年,連縣太爺的面都難得一見,更别提高高在上的通判了。
然而此刻被公差畢恭畢敬地引領着前行,心裡卻逐漸緊張了起來,手心兒都在冒汗。
到了通判大人書房前,見郁竺和武松正候在門口,才稍稍安心了些。
“别擔心,我們大人是個好性子,問什麼說什麼便是了。”武松看出二人的緊張,喂了顆定心丸。
果然,韋暄其實并無和社會底層百姓打交道的經驗,見了張青孫二娘,隻會問些諸如來自何處、家中幾口人等簡單問題。這些問題武松早已提前為張青夫婦“培訓”過,自然是應答如流。
問完這些話,韋暄便陷入了沉默。在他的認知裡,這兩人算是自己的“洗錢工具”,他有些羞赧不知如何開口,還是郁竺主動将話挑明,說到酒樓分成的事情。
孫二娘何等機靈,立刻道:“我們能做這生意,全賴大人的蔭庇,且大人也是為了百姓生計,莫要說四成,就是全都給大人也是應該的。”
一句話說得韋暄面皮微紅了起來,又客氣了兩句,終是放心下來。
送走張青夫妻二人,韋暄又和武松郁竺細細商議了一些細節,諸如改如何拿捏大戶,找些把柄讓他們心裡忌憚,主動照顧酒樓生意,又如官府的人去吃飯,如何設法多撈些油水……不知不覺外面的天竟然黑了。
半天下來,郁竺感覺自己其實還是蠻有當貪官的天賦的,更不要說武松,看着濃眉大眼豪氣沖天的,彎彎繞的招數卻不少。
倒是韋暄,雖然滿腹經綸,卻頗有些天真之氣,郁竺覺得他被從東京趕到青州屬實不冤,要不是他的家世,早就被貶到偏遠惡州去了。
等等……韋暄在曆史上都沒留下姓名,會不會這個原因。
韋暄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方面的不足,此刻正沉浸在自己幹了一件“大事”的喜悅中。
這一高興,又不免想起現如今還有一處地方不如意——他從家裡帶來的散從吳勝和如今看重的郁竺之間似是有些不睦,不然吳勝也不會告假如此之久。
畢竟都是為自己效力之人,若是有龃龉,于他也無利,便想尋個機會緩和一下二人的關系。
于是,韋暄欣然提議道:“今日也算了了一樁心事,不如我做東,請大家去瓦舍尋些樂子。對了,吳老身體也好些了,叫他一起去。”
郁竺蒙了,一時對“尋樂子”産生了多種遐想。武松瞧見她表情,輕輕推了一下:“妹子在想什麼呢,大人喊我們去聽戲,你不去?”
“啊,對對,去,當然去。”郁竺如夢初醒,原來是正經娛樂,隻是自己想歪了。
見二人爽快答應,韋暄便起身朝門外邁步而去,郁竺緊跟其後,武松則走在最後。
方走到門處,武松卻忽地将身上的對襟棉袍脫下披到郁竺身上,将她往内衙處推去:“妹子先前說冷,這會兒先回去加個衣服再去。”
“?”郁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心道,我什麼時候說過冷了?
韋暄也在前方疑惑道:“今日天氣尚可,并不覺得有多冷啊。”
卻見武松堅持道:“女子畏寒,妹子還是快去加件衣服吧。”
盡管郁竺一向以聰明自居,也不妨礙她此刻如墜雲霧、不明所以,擡眼看向武松,卻見他稍深的面上透出一些不易察覺的紅暈。
她立刻意識到武松此舉别有深意,于是順水推舟道:“行,那我回去加件衣服。”
韋暄回頭望了一眼,随即轉身道:“那你稍快些,我先去找吳老,回頭讓你兄長帶你過去。”
回到屋内,郁竺脫下武松披在她身上的棉袍,仔細翻找了一番,卻并未發現任何異樣。
她滿心疑惑,正要喊來武松問個明白,卻突然靈光一閃,低頭審視起自己的外袍來。
果然,在後臀處,一抹鮮紅的血迹赫然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