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依緊張地瞥一眼那邊仍在和兔子大眼瞪小眼的孟窕，揪住青年的袖子直往小溪邊走去。

銀白色的水涓涓而流，似一籠輕紗，萦回在無邊的夜中。

林依依找了塊幹淨的石頭，指着石面對青年道：“坐。”

裴念之看她，随後慢條斯理地攏過衣角，施施然坐下。

月光傾斜在他身上，緞子似的長發烏黑，松散地垂于身後，幾根發絲和雪白的衣褶交//纏在一處，那振翅的白鶴穿梭其中。

他身上自有一種清冷感，如同冬日慵懶而淡漠的月，又像秋夜疏離的星光，遙不可摘。

那墨描的眉目睨人的時候清遠疏淡，叫人下意識不願靠近，亦不願亵渎。

但此時青年乖巧地坐在石面上，青色念珠靜靜地垂在他手邊。

他仰頭，專注而細緻地凝視着她。眸中沒有疏遠，沒有慣常的笑意，盛滿的盡數都是她的身影。

林依依：呦嚯。

她沒想到聖父竟然真的那麼聽話，要他坐他就坐了。

她環視周圍，溪水潺潺，樹影婆娑，孟窕和春山都在遠處，這個距離做些什麼他們也不知道。

再俯視身前的青年。

天時地利人和，豈不是做壞事的最好機會？

賊心漸漸變大，林依依眯起眼睛，迅速上手。一左一右捏住裴念之的臉，跟搓面團似的揉吧起來。

一邊感慨他的臉頰肉之柔軟，一邊惡狠狠道：“叫你欺負我！”

“以後你就叫裴念喵了知道嗎？來，跟我念，裴念喵~”

裴念之眼神迷茫，恍似不解少女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考慮到這人現在腦子傻了，林依依也沒為難他，玩夠了，她就地坐下，攤開手：“爪子。”

裴念之盯着她，沒動作。

林依依指着他受傷的那隻手：“給我你的手。”

男人眼睫翕動，慢吞吞将手疊在少女手上。

林依依翻開他的掌心一看，有絲絲縷縷的霧氣向上蒸騰，那黑稠的傷口開始變淡。

看來金枝果确實有用。

她松下口氣，瞥見青年仍舊渙散的目光，林依依遲疑片刻，幹脆往前移了移，試圖掀起他掩住腳踝的衣擺，不料剛觸及衣服的刹那，他當即往後瑟縮。

林依依迅速撫上他的膝蓋，一下一下輕輕拍打，聲音輕柔：“沒事的，我就看看，不做什麼。相信我，嗯？”

少女鹿眸彎彎，溫和而柔軟地看着他，青年眼波閃了閃，僵硬蜷縮的手指放松下來。

感受到他的不抗拒，林依依繼續動作。

去除阻礙視線的衣擺後，那道扣在右踝上的咒枷清晰地顯露出來。

它約有兩隻寬，與其說貼在踝骨上，不如說嵌在了肉//裡，細細的血管自上延伸，一鼓一鼓地躍動。

一個小小的銀鈴綴在咒枷中間。

即使這麼大的動作，銀鈴也沒有響動，林依依記得，平日裡裴念之在走動的時候這銀鈴也是沒聲的。

想來這銀鈴也不是普通的鈴铛，大概得滿足某些條件才會觸發聲響。

沒貿然觸碰，将衣服放下，她起身拍去灰塵。

林依依來回踱步，青年的視線跟着她移動。

原書劇情中裴念之一生悲劇，結尾以死亡彌補天道不足時，除了孟窕和祁青霄，沒人知道是他救了所有人，甚至當時他還在被人誤解。

這樣一個一直在犧牲的人，有誰會給他下咒呢？

轉頭撞上青年的目光，林依依長歎口氣。光她在這抓耳撓腮也沒有用，如果裴念之不告訴她，她再怎麼想也不可能想明白。

正在少女愁眉苦思時，男人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林小姐在想什麼？”

林依依猛地一顫，被吓了一跳，還以為裴念之清醒了。然而靜默片刻後再看去，他的瞳孔仍舊一片迷蒙。

算算時間，還沒到一個時辰。

有些捉摸不透他現在算什麼狀态，半晌，見對方和先前一樣沒反應，林依依又硬氣起來。

兩手叉腰，她道：“我在想，你為什麼總是叫我林小姐。”

林依依邁着步子上前，俯身貼到青年跟前，鼻尖對着鼻尖：“總是林小姐林小姐的多客氣，為什麼不叫我林依依呢？”

她唇角彎了一下，跟之前哄他喊“喵”時一樣：“來，跟着我念，林依依。”

“林...”青年嘴唇蠕動，在少女鼓勵的目光下眸中滑過一縷光，狹長的眼尾上揚，他道：

“林小姐玩得開心麼？”

聞言，林依依腳下一滑，差點摔進他懷裡。連忙穩住自己，她“唰”地連連後退，驚疑不定：“你醒了？什麼時候醒的？！”

裴念之随意拂去衣上的發絲，擡眸看她，點漆樣的眸子裡映出少女驚惶的面孔：“在你讓我喊‘裴念喵’的時候。”

末了，他腦袋微微一側，眯着眼，薄唇挑出戲谑、玩味和惡意的弧度，勾着長長的尾音，道：“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