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尤願就聽班上很多人說過郁淩霜看上去不好接近，平日裡，郁淩霜的雙眸像是深冬的寒潭，冷冽幽深，明明長着一雙攝人心魄的桃花眼，可誰看了都會覺得被凍在北極，但她眉如墨畫，柔美有型，恍若山巒上缭繞的雲霧，又會沖刷掉一些淩厲感。

直到對郁淩霜的了解多一些，大家才會覺得這不過是表象。

郁淩霜的長相是有些攻擊性，但為人溫和，誰要是有不懂的習題去問她，她也會耐心解答，講解拆得很細。

郁淩霜在學校受歡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于是在高二的某個課間，跟她們關系不錯的徐抒意特地來到她們這邊，看着郁淩霜，突然問：“郁淩霜，我能不能摸摸你的眉毛？”

這是什麼奇怪的要求。

不等郁淩霜回答，尤願就代為拒絕了：“不能。”

徐抒意不滿：“尤小願，我問郁淩霜呢！”

“抱歉，不能。”這次出聲的是郁淩霜，拒絕後她的神情有些困惑，“為什麼有這樣的想法？”

徐抒意眼珠一轉，搖頭：“不知道，我就想摸一下，你要是不同意那就算了。”

真是莫名其妙，尤願嘟囔。

但當天回家路上的公交車後座，落日餘晖往車裡灑，她盯着郁淩霜的眉毛看，也不詢問，自己伸出手去摸。

公交車内吵鬧，她們這一塊天地尤為安靜。

郁淩霜整個人仿佛被定住。

尤願在她的眉毛多撫了兩下，收回手後感慨：“也沒什麼特别的手感嘛。”指腹會有一點點癢而已，她一頓，“但是不準讓别人摸。”

郁淩霜轉過腦袋看着她，也不說話，睫毛在夕陽下泛着金光，黑色瞳仁裡也鑽進淺色光圈。

好一會兒，才點頭說：“知道了，隻能讓你摸。”

尤願滿意揚唇，随後别開臉，低低地“嗯”了聲。

而此刻，郁淩霜讓她觸摸自己的眉毛。

出差去海城的晚上，她覺得郁淩霜有心事，趁黑撫過郁淩霜的眉，可現在燈光大亮，一切都被照得清楚。

也照出她的慌亂。

好在，郁淩霜垂着眼睑，沒有看她。

尤願雙唇抿成直線，目光落在郁淩霜的眉尾。

她還記得郁淩霜受傷的地方在左邊，現在的确看不見什麼痕迹，血迹也隻存在于記憶裡。

可她想到這件事就覺得難受。

明明尤學君當時來了醫院，明明尤學君後來還出現在調解現場，明明尤學君知道讓郁淩霜受傷的人就是晏彬，可現在尤學君又在做什麼呢？

尤願說着緩緩擡手，将食指指尖落在曾經的傷處，幾乎沒什麼力度可言，就隻是放在上面，緩慢輕柔地撫了撫，她說：“在很多長輩的眼裡，有些事情經過歲月的清洗就可以不去在意，但在我這裡，那些事不是道過歉就可以翻頁的，不論是他小時候傷到你，還是上高中他……”

“他怎麼？”郁淩霜眼皮撩起，撞上她的目光，挑出一件往事，“他後來喜歡你這件事嗎？”

尤願無所謂的扯扯唇，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眼眶有些發熱，說話也帶着些許的鼻音：“反正，我會記得這一切，郁淩霜。”

“主客不要弄錯。”

“嗯？”

郁淩霜再度捉住她的手腕，指腹在上面摩挲了兩下，慢慢補充後面的話：“是要先記得我，才是事。”

“我難道還會把你忘了？”尤願哭笑不得，“放心，我記性很好的。”

跟當年一樣，她的指尖還是覺得有些發癢，密密麻麻地往她的四肢百骸傳遞。

可郁淩霜的眉毛又不是刺人的針。

郁淩霜直起身，指了指陽台的鮮花：“這花你想扔随時扔，花不會隻給你買這一次，以後我也會給你買。”她說着又怕暴露自己太多，“沒人規定好朋友不能經常送花。”

尤願擡眼，郁淩霜站着有些逆光，可這張臉看上去依舊真切。

隻是“好朋友”三個字有些刺耳。

她表面應着：“好的好的，反正你年薪是我的三倍多，該你給我買花。”

郁淩霜失笑，指了指次卧的門。

尤願點頭，人沒動。

郁淩霜走到次卧門前敲了敲，對裡面說：“小君阿姨，您好好休息。”

門很快打開，尤學君問：“淩霜你要回去了？”

“是的。”

尤學君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女兒還監視着這邊，也不想讓女兒看出什麼端倪，左右為難之下，最終歎口氣，說：“那帶點我帶來的興城糕點回去，你們以前都愛吃的糕點。”說着還是找到了漏洞，就盯着郁淩霜，借機問，“跟你多年沒見，不知道你的口味變過沒，還是跟以前一樣嗎？”

郁淩霜站得筆直，她知道尤學君在問什麼，情緒一瞬間就繃住了。

尤學君比她們年長那麼多歲，眼神落在她身上，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