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三個醉鬼睡得正酣,郁之虞懶得進去聞酒味,幹脆就繼續坐在院中石桌前。
酒也喝得夠足,他便取出山霧靈茶慢慢泡了一壺。
這靈茶需要慢啄慢品,郁之虞取過殒月劍就着月色練了會兒劍,直到劍招最後一式收回,他才端起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
熟悉的細膩口感與豐富層次,伴着漸涼的靈氣入喉,杯中映着盈盈波光。
不大不小的雨落下,郁之虞擡首看向夜空,看見峰頂那披着月光的不在殿。
聽聞宴洄當年剛入化神,師兄師姐為他封了一座殿作為化神賀禮,念及宴洄以前問道堂每每逃課都被講師問及“宴洄在不在”的經曆,他們刻意取了“不在”二字。
直到人魔妖大戰,互相嬉鬧的師兄師姐戰死,些微受損的不在殿經宴洄修繕,摔壞的匾額也被他複原如初。
不在殿還是那個不在殿。
劍派内外都傳宴洄常年居于昆吾峰不在殿卻不修煉,可能是以此緬懷逝去的同門。
時刻緬懷有何用?郁之虞不大明白,隻收回目光,以靈氣隔絕從天而降的雨滴。
收回目光的他并不知曉,方才擡眼的刹那,正與投下神念的宴洄對上,隻是一個毫無所察,一個微微一怔。
這場夜雨下得久了些,漸漸轉小的雨點一直堅持到了天色将明才停歇。
不在殿的神念從院中人身上挪開,移向蒙蒙亮的天際。
屋門傳來輕微響動,青昳單手捂着額頭慢慢往外走,目光逡巡,直到看見郁之虞才稍稍放心。
走至跟前,他喚道:“阿虞。”
郁之虞“嗯”了一聲算作回應,見青昳要去拿他的茶杯潤嗓,伸手擋了擋。
青昳不解:“阿虞?”他們曾經同吃同住,一應用具也不分你我,實在沒想到今次會遭到郁之虞的阻攔。
“過夜了,涼的。”郁之虞按照《小妙招》裡講的,拿出醒酒湯倒出一杯遞過去,看着青昳微微皺起的眉,放緩了語氣問:“頭疼?”
醒酒湯被他放在青昳手中,兩人手指不可避免地短暫接觸了一下。
郁之虞看見對方變幻的臉色,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手裡的醒酒湯也因沒拿穩落到了地上,“啪”地一聲碎了。
這一聲像是砸在郁之虞心間,讓他開始思考自己按《小妙招》的教程行事有多荒謬。
以往他與青昳也算是有過一些肢體接觸,明明那時候都很正常,為何青昳現在是這種表情?
是青昳返祖後抗拒被人觸碰,還是什麼别的原因?比如《小妙招》其實是在睜眼說瞎話,或者系統又出現了問題。
郁之虞微微斂眸遮住眼底的些微不喜,那他現在該做點什麼才能挽回局勢?最好能一招便讓青昳變成戀愛腦,什麼都聽他的,更不會阻撓他修煉。
青昳松開捂額頭的手,急急抓住郁之虞尚未收回的手,眼底有着郁之虞看不懂的驚慌,“阿虞你……怎麼突然送醒酒湯了?”
郁之虞被他問得愣了一下:“……什麼?”是送醒酒湯這個行為有什麼不對嗎?
青昳:“以往不管誰喝醉了,你都從沒給過醒酒湯的!”他不過消失幾年,怎麼郁之虞就悄無聲息地學會了這種體貼方式?
究竟是誰陪在他的阿虞身邊,又是誰在教他的阿虞做一些以前從未做過的事情?
先前被刻意壓下的危機感湧上心間,青昳有些惶惶又有些生氣,不該是這樣的,他的阿虞不需要學會這些,即使想學,也該是由他來教,而不是這幾年裡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一個誰。
眼前的人說着又流下了眼淚,深青色的眼眸好像很難過,淚珠滑落被郁之虞接住,他問:“為何要哭?”
昨晚青昳也并未說緣由,這也是返祖的後遺症嗎?同那個高熱期一樣?
酒醒的青昳被他伸手的動作弄得怔怔,郁之虞見他并不閃躲也沒有再大驚失色,幹脆趁熱打鐵決定走《小妙招》的下一步。
指尖淚珠被他用淨塵術除去,手指撫上青昳俊逸又白皙的臉,拇指揩去尚未滴下的淚。
青昳眼底有着詭異的動搖之色,下意識用臉蹭了一下那隻手。
郁之虞喜歡青昳眼睛的顔色,配上這層奇異更加好看,他湊近一些認真看着,明顯感覺到手中青昳的臉從溫熱開始漸漸發燙,膚色也肉眼可見地變紅,猶如喝醉一般。
他不是剛酒醒嗎?郁之虞心想。
青昳盯着近在咫尺的臉,感覺到身上也有即将發燙的迹象。
雖然不知道郁之虞為何突然這樣親近他,雖然他很想持續這個親近,但即将高熱期的症狀讓他抿了抿唇,在郁之虞即将開口的刹那瞬間整個妖都消失不見。
郁之虞看着眼前的空空如也:“……?”
他有些看不懂,甚至不知道自己方才做的那些有沒有效果,青昳頭頂數值也沒見什麼變化,顔色也與之前一緻。
郁之虞低頭看着地上被摔碎的杯子,他将之清掃幹淨,又喝了幾杯山霧靈茶,等來了第二個醒來的郁念起。
看着同樣捂頭的郁念起,郁之虞想到郁念起近幾次還拉過他的手,想來也不會反感手碰手這種輕微的肢體接觸,他不如跳過這一步,用方才對青昳的後幾步試試郁念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