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之虞看見宴洄朝自己淺淺地彎了一下眼眸,第一次見到宴洄如此神情,郁之虞突然莫名地想起宴洄好像也是個戀愛腦。
“……”
他再行一禮,将徒弟應盡的禮數做全,口中道:“還請師尊前去迎敵,不用挂念弟子。”
宴洄沒有拒絕過郁之虞的任何提議,也從來不會拒絕,他聽罷當即點頭,“好。”也不再多說什麼,隻再注視了郁之虞一眼,轉身走入虛空内。
宴洄離開沒一會兒,天地發生震蕩。
郁之虞的神識在豁口處一觸即離。
那方陣法崩裂消散,魔氣從中湧出,将周圍徹底染黑。
沒有一點光澤的暗沉迅速擴張,似要将懸在豁口跟前的宴洄徹底吞噬。
宴洄的黑衣與周圍的顔色融為一體,隻有那白發在空中輕飄,如此顯眼,是天上唯一的亮色。
“咚——”地一聲,直接響在聽者心中,似巨獸的心跳在發出悶聲,敲擊衆人心緒。
金丹之下者聽了隻會莫名受到内傷,好在各宗提早做了打算。
郁之虞跳上臨時洞府之頂,無數遁光彙聚而來,顔色各異,快慢不一。
在場的所有人懸停在空中各處,皆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寒風獵獵,天地間萬籁俱寂,所有人都聚焦在即将迎來魔主的豁口處。
魔氣正綿延不絕地湧出來。
宴洄揮袖,魔氣頃刻間被劍氣絞殺,四周魔氣一空,卻又在停滞幾息後從豁口處湧出了新的魔氣,甚至速度變快了一些。
宴洄并未轉頭,但郁之虞清楚感覺到宴洄落在自己身上的輕飄飄的神識,似在告訴郁之虞,他永遠在看着郁之虞。
郁之虞微微抿唇。
化神初期的宴洄,與蜃龍臨近飛升前魔化隕落而生的魔主。
即使不算上蜃龍的那一段,魔主也是個貨真價實的化神期大圓滿。
宴洄是修真界的最後一道防線。
郁之虞凝視着那道快被魔氣重新吞噬的身影,不想去思考倘若宴洄失敗了,會是什麼樣的結果,修真界又會迎來什麼樣的結局。
但這并非不去思考便完全不會發生的事情。
一道類似竹笛發出的清脆、悠揚的聲音傳來,因其萦繞的若有似無的魔氣與怨念之氣,反倒顯得那極具反差的聲音裡充滿了詭谲與陰冷。
陰風陣陣,吹動郁之虞的側發,左耳耳墜底下的流蘇随風而動,郁之虞這才想起自己耳垂上還墜着這麼個東西,立即以隐匿術将之隐藏。
耳墜被隐藏的下一刻,有魔氣凝結成的獸爪嵌入豁口,用力往兩邊掰開,将那本就不小的豁口徹底撕裂。
一縷又一縷魔氣竄出,落地化為魔修,金丹期元嬰期,魔化人修魔化妖修,比比皆是。
在他們的桀桀怪叫中,魔主從中而出,魔氣凝成的蜃龍虛影依托着魔主,與候在此處多時的宴洄遙遙相對。
蜃龍虛影咆哮着,怒吼着,宣洩着自己飛升失敗的怨念,也傾訴着自己魔化又隕落的不公命運。
魔主的壓迫感比在魔修栖息地更強,郁之虞察覺到袖中幻境鱗片的蠢蠢欲動,以靈氣将之鎮壓。
倏地他眼眸微轉,看見了負手而立的宴洄右手手指微動,迅疾如閃電的劍光一閃而過,天際映出一道白色殘影。
修真界的共識,宴洄殺人隻用一劍。
劍光穿透護住魔主的蜃龍的腦袋,止于魔主伸手那刻。
魔主低眸看了眼自己被電得焦黑的手心,不在意地甩了甩,朝宴洄微微眯起了眼。
宴洄的一劍傷到了魔主,但也僅僅隻是傷到了而已。
雖然早有預料,在場衆人還是不由心下一沉。
“臣服,或者,死。”
聲音在天地間敲響,在腦海中震蕩,但無人說一個字。
郁之虞向上飛去,融入了漫天絢麗的劍影裡,他伸手抽出殒月劍,左手食指與中指并攏,在劍身上輕輕拂過。
他們從來沒有第二個選擇,更不會對魔主及其身後的魔修俯首。
天際下起了鵝毛大雪,在這即将守歲的夜晚。
雪色漸漸飄下來,落在衆人身前,也落在魔修之間。
金丹期魔修被這看似毫無攻擊力也毫無靈氣的雪觸碰後僵硬了一瞬,在魔主之後湧出來的大批築基魔修紛紛凝結成冰直直從雲端墜下。
冰晶淅淅瀝瀝如雨落下,摔入白雪皚皚的山脈中,再無聲響。
郁之虞第一次使用範圍如此廣的招式,他随手将腰間丹藥塞入口中咬碎,靈氣自丹藥中躍出,遊走在四肢百骸,迅速為郁之虞補充他消耗的那部分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