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有一搭沒一搭地問着蕭北溟關于那個壇子的問題。
江羽:“那個壇子是用來做什麼的?”
蕭北溟閉着眼小憩,回答他:“養蠱,三苗蠱蟲一脈用刻滿咒文的壇子來養蠱蟲,壇子上的咒文結合了隐山符箓與湘西巫術,上面雕刻的是象征着生死、陰陽、輪回一類的咒術。”
江羽單手托腮,頭在桌子上一點一點,過了很久外面也沒什麼動靜。眼看江羽就要進入夢鄉,突然外面傳來了腳步聲,江羽和蕭北溟立刻睜眼。
這腳步聲很奇怪,江羽細聽了一會兒才發現,這像是戲曲裡的台步,聲音并不大,還很密集。
蕭北溟起身走到房間門口,江羽跟在他後面也伸出個腦袋往外查看。
江羽看了好一會兒都沒找到聲音的來源,他的視線往下才看到,一雙繡着花卉的藍色蠻靴在交替行走,就好像是有一個透明人正穿着它一樣,靴上還綴着粉色的鞋穗,随着步伐一抖一抖的。
突然,衣架上的戲服竟飄了起來,褲裝躍至蠻靴之上,随後上衣的袍子緩緩升起,緊接着又是硬靠、雲肩以及長短飄帶等等各種行頭,背插靠旗,最後七星額子穩穩落至雲肩,其上兩根長長的翎子随風搖曳。
長袍仿佛擁有了生命,自行擡起,穩穩地掌控住一杆花槍,姿态宛若戲曲中的武将。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長袍之下空無一物,不見絲毫手臂的痕迹,盔頭裡也是漆黑一片,一套戲曲衣服就這麼懸空而立,在透過窗戶的月光映照下顯得尤為詭異。
“冷風凄凄,鬼影幢幢,戲台荒蕪,無人聲。
紅袍翻飛,無面憐人踏霧來,
一曲悲歌,唱盡人間苦與哀。
判官筆落,生死簿上名已散,
奈何橋上,回首望,人間情未了。
戲中人,情難斷,怨難消,
空留一曲,悲歌響徹幽冥道。”
尖銳而凄厲的女聲唱腔從那戲服中穿透而出,明明是刀馬旦飒爽英姿的裝扮,卻唱出了無盡的哀怨,那聲音越往後越沙啞刺耳,到最後江羽甚至聽不清,那究竟是戲文中的悲歌,還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咒罵與呼喊。
江羽捂着耳朵,心想:難怪唐然當時分不清這是在唱戲還是說話聲,難道唐鳳梅在舞台上聽到的也是這種聲音?
“是你來尋我了嗎?”
那戲服突然轉身,面朝江羽和蕭北溟所在的房間門口,黑暗的盔頭中仿佛有了眼睛,緊盯着二人,緊接着它擡起花槍,瞄準兩人刺了過來。
江羽被蕭北溟往後拽了一下,花槍直直刺入門框。
那細長的槍杆就橫在江羽的眼前,“這,這什麼東西?”
蕭北溟化出鞭子,一鞭卷起花槍,把花槍奪了過來,可離開戲服的花槍仿佛也有了意識,花槍往前一伸,竟從鞭子中逃脫,在半空中僅有一根花槍在與蕭北溟的鞭子對打。
蕭北溟道:“麻煩了,這戲服應該與那皮影人一樣,靠魔氣化出的,但是這個吸入的魔氣太多了。它這一身行頭應該都能動,你小心些。”
“明白了。”
趁着花槍拖住蕭北溟的工夫,那蠻靴帶動整個戲服,邁着圓場步就快速朝江羽走來。
戲服上的圖案仿佛被賦予了生命,緩緩扭動,散發出淡淡的熒光,它似乎能準确感知江羽的位置,衣擺猛然間劇烈擺動,如同被無形的手操控,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江羽心中一驚,身形瞬間後仰,險之又險地避開了,他迅速調動靈氣畫出定身符,趁着戲服衣袖擡起的片刻,他往下一撲,将符貼向戲服的腰側。
但符到戲服身上時竟然沒有起作用,戲服卻感受到了江羽的靠近,它猛然轉身,衣擺如同一張巨大的網,向着江羽鋪天蓋地而來。
江羽連忙伸手一扯旁邊的白色床單,雙手一揚,将整個戲服包裹在内,他立刻轉身逃跑。
江羽邊跑邊問:“北溟哥,這不是妖嗎,我的符怎麼沒有用。”
蕭北溟:“它吸入魔氣太多,已經不能算是妖了,比起妖,它更像一個被操縱的死物。”
江羽:“那我該怎麼做?”
蕭北溟猛揮一鞭,花槍如矢,精準地嵌入牆中,槍頭深紮牆壁之内,得到片刻喘息的空間,蕭北溟道:“你可以試一試對亡魂有用的符箓。”
很快,花槍的槍杆微微顫抖起來,正一點一點從牆壁中剝離。
“亡靈,亡靈……有了!”江羽一個打滾從床上翻躍過去,潔白的床上留下了一串腳印,江羽一落地便兩指并攏,默念口訣。
“東極青玄,妙炁百寶,光明一滴,下降灌徹。九泉揮擲,真水濟苦,濟生無上,道恩難以識議。急急如太一救苦天尊勑行。”
江羽之所以對這升天寶符記得清楚,是因為這符的口訣是整本書裡最長的,江羽背了很久才背下來。
并且其他符箓的作用效果都寫的很清楚明了,隻有這符作用一行僅寥寥數語,“引渡亡魂、解除罪愆”,江羽隻是背了下來,看不懂這作用的含義到底是什麼。
話音一落,金色的光芒從戲服中間亮起,盔頭内頓時光亮一片,服裝内發出女聲凄厲的慘叫,戲服内隐隐有黑氣從領口和袖口中冒出。
江羽喘了口氣,道:“果然隻要複習到位,就不怕考試不會。”
可那黑氣剛冒出一點,整個戲服瞬間散架,各種配件在屋内飄動,原地隻剩下毫無動靜的内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