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鄭光箍住衛小枞的腰，舌頭撬開衛小枞的嘴唇，灼熱的體溫傳過來，衛小枞感到像被泡進了盛夏的熱水裡，悶到窒息。

他的意識飄在體外，隔着一層霧似的，遲鈍地做不出反應。

關鄭光緊緊纏在衛小枞身上，摩擦中，衛小枞起了一些生理反應。

結束後，關鄭光放開衛小枞，眼睛在衛小枞的下腹掃了一圈，嘴角輕勾，得意地看向衛小枞。

衛小枞還在試圖收攏懸浮在半空的碎片化意識。

他模模糊糊的想，原來接吻是一件這麼不舒服的事，我以前都是怎麼忍受的？

肢體還記着要送關鄭光上車的事，自動上前兩步，幫關鄭光拉開車門。

關鄭光傲嬌地給了衛小枞一個白眼，一臉“假正經，我就看你裝”地走到車門邊，鑽進去前又停下來，扶着車門，回頭看向衛小枞：“真不跟我回家？”

衛小枞臉上做出程式化的微笑，搖了搖頭。

關鄭光走了。

衛小枞沒有上自己的車，他沿着河岸往回走，河岸邊灌木上開着星星點點的小花，風吹過來，有着與夜晚河水相稱的一股細微幽香，靜谧宜人。

香氣鑽進衛小枞的鼻腔，意識漸漸回籠，衛小枞終于醒神了。

路過剛剛的啤酒館再往前走，是商圈中心的噴泉廣場。圍着廣場的一圈關了燈的店鋪中，一個24小時便利店還發着柔和的光。

衛小枞進去買了瓶礦泉水，出來後蹲在廣場邊緣，對着台階下的噴泉下水井漱口。

空無一人的廣場上，衛小枞忍不住笑出聲。

他覺得自己天真得很好笑。

不對，不對。

衛小枞漱光一瓶水，退回廣場邊的長椅上坐下，衣襟沾了水，衛小枞解開扣子把領口往外扯了兩下。

關鄭光對這段感情的看法，原來和自己完全不同。

衛小枞的人生中沒有什麼同行的人，能共同走一段，對他來講已是難得。他想珍惜這一段相遇。

但關鄭光，想要的是赢。

不然他不會利用自己的愧疚，一股腦地推卸責任，甚至不惜在自己的痛處捅刀。

衛小枞猛然意識到關鄭光身上雞賊和無恥的一面。

自己的誠意，被當成了廉價，得到的是惱羞成怒的貶低，和輕佻的冒犯。

原來，感情在該結束的時候不結束，硬拖着苟延殘喘，就像強行延長水果的保鮮，最終隻會得到一堆腐爛發臭的東西。

衛小枞想進便利店買包煙，但是身體沉沉靠在椅子上，像被粘住了。他煩透了這大腦指揮不動四肢的症狀。

而且，衛小枞發現，從今天來見面的路上，從堵車開始，他就已經進入了一種心理抑制的狀态。

就好像，去年聖誕那場斷崖式分手造成的應激反應，延遲到今天才發作。他當初所做的挽回計劃，不過是為了麻痹自己不去直面痛苦。

所以他在今天這場驢唇不對馬嘴的談話中，節節敗退。關鄭光一展現出攻擊性，自己就徹底凍結了，毫無反抗之力。

終于醒過神來的衛小枞意識到，那場分手，讓自己對關鄭光打心底裡生出了恐懼。

衛小枞臉埋在手心裡，怪不得我抑郁呢，我不抑郁誰抑郁？

戀愛和掙錢一樣，文明外衣之下都是叢林法則。

我就是感情中徹頭徹尾的弱者——即，注定的輸家。哈哈。

弱，就會抑郁。抑郁，就會更弱。

挫敗，一層一層沒有下限。

手機在褲兜裡震動。衛小枞停下自嘲，重重歎了口氣，接通語音電話。

“我到家了。”關鄭光在電話裡說。

“嗯。”

“我進門挂衣服的時候，發現櫃子裡有你之前留下的外套。”

“嗯。”

“還有鞋......”關鄭光語氣一改見面時的強硬，變得柔軟，“我心髒就痛了一下。”

衛小枞抓着手機，眼睛望向廣場深處的黑暗，面無表情張口：“滾你媽的。”

他說完這句聖誕那天就應該說出的話，挂了電話，拉黑了關鄭光。

*

一雙腿踩着路燈下拉長的影子走近，停在衛小枞身側。

“回去嗎？我送你。”俞杉開口到。

衛小枞擡頭看着俞杉，他背對着路燈，臉上的輪廓形成幾片陰影。

廣場上遠處塔樓的鐘已經指向快淩晨3點。

“不想動。”衛小枞已經呆坐了幾個小時，費了點力氣才命令緊閉的嘴張開，然後緊随着就歎了口氣。

俞杉走到長椅另一邊坐下，兩人之間隔着大半個身位，問：“談得怎麼樣？”

衛小枞笑了，“把我損了一頓，然後邀請我去跟他睡覺。”

俞杉的語氣聽不出情緒，“怎麼沒去？”

“給前任當炮友？”衛小枞笑得停不下來，“我還沒那麼賤吧？”

“哦？那算我白擔心了。”俞杉不陰不陽地說。

衛小枞心裡一動，“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們倆親得難解難分的時候。”

衛小枞心髒一墜，有些恐慌，想解釋，随即又擺爛地笑了。

“笑什麼？”俞杉語氣發寒。

衛小枞盯着對面一家店鋪上的招牌，紅色的，有些醒目。

“關鄭光今天說我在床上沒熱情，”衛小枞突然道，“在他之前那個孫萬年也罵過我性冷淡。所以他們都去找别人了。”

衛小枞是真的一下班就隻想睡覺，他說累并不是推脫，他就是真的累，累得沒有任何興緻。

“一個人，入侵另一個人的身體，這其實完全是一種暴力行為，對麼？”衛小枞把腳收到長椅上踩着，胳膊搭在膝蓋上，“隻不過在荷爾蒙的作用下，讓人忽視了本質。最後再給你來一點快感的獎賞，徹底掩蓋真相。”

話題一下子變得成人向，俞杉皺眉看着衛小枞，不知道他要搞什麼花樣。

“激素，或者說性沖動，足夠的信任，還有親密感，”衛小枞逐一計算着，“加在一起，這事才能順理成章。”

衛小枞困惑到，“我是差哪了呢？”

剛問完他立馬就醒悟了。

之前的關系裡，自己這幾方面竟然都很欠缺。

如果說是人不對，不夠喜歡，那自己在十幾歲......狗一樣的年紀，對着喜歡到死去活來的暗戀對象，其實也沒有過太多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