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事在恩德諾很少發生,所以當阿宲得知的時候震驚不已。時至今日她依然沒明白季川澤是如何做到騙過她的。
“季川澤不想養你們,我也忙,既然你們好好活着,我就不必多想了。”她伸了個懶腰,朝屋子裡看了一眼,繼續說道,“至于季川澤這個人……也不是什麼好人,哦他的妻子很久之後找過我,說她把這個男人送進監獄了,他妻子倒也性情,知道自己丈夫出軌就把他賣了,把他收賄賂的事捅了出去,完了還讓我把你們領養回來,可是那個時候我已經過慣了一個人的日子,也就作罷了。”
多餘的故事她緘口不言。
兩人離開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去。
作為恩德諾第一大姓,誰也沒想過如果自己姓季,會和季雨雪有什麼樣的關系,後世效仿太多,真假難辨,但他們竟然還真是掌權者那一支的人。
想到這兒又難免唏噓。
季山月覺得無所謂,他大大咧咧地,同季水風一邊走在熙來攘往的街上,一邊啃着剛買來的串,含含糊糊地說:“老子才不管什麼生母養母,給過我生存資料的我才認,活二十多年也是老子自己活的。”
季水風沒有參與他的牢騷,一言不發。
明月高懸,風停雲靜。兩個人準備各自回家,隔天再繼續找着手點。
安靜街區,偶爾才會路過一個行人,隻有道路分岔中間的商店扔在營業。兩人正要分開,卻被一個挺拔的身影吸引目光,那個身影晃晃悠悠地站着,商店背光看不出他的面容,但那超群的身高、細枝般的身形和慵懶的走路姿勢很難認不出是誰。
“這個王八在這兒幹什麼?”季山月看到他,眉心一跳,就開始覺得晦氣,“文明中心不是關了嗎?他怎麼出來的?”
“不知道。”季水風說。
他們都沒有打算主動上前問個究竟,而是準備各自離開,然而那個人目光如炬般一眼就盯住他倆,随後搖搖晃晃地徑直朝他們走過來了。
舟之覆高舉着手開心同他們打招呼:“嗨寶貝們,看見我為什麼不打招呼呢?”
季山月嫌惡地撇開頭,季水風則是禮貌性回應:“不好意思,确實沒看見。”
舟之覆有些氣餒,他覺得不管以自己恩德諾最強能力還是恩德諾最美面容、最完美身高,都不可能出現在人群裡不被第一眼看到,畢竟他也是被行了一路矚目禮過來的。
季山月并不慣着他,粗脾氣地說道:“幹什麼你?别告訴我你閑得在這兒裝人體模特。”
舟之覆開口:“當然不是,我在這兒隻能是……”
“也别告訴我你在這兒專門等我倆,會吐。”季山月打斷他說話。如果他得到了這個回答,真的要原地自殺的程度。
然而舟之覆氣人的能力不一般,特别是對付季山月這種鋼鐵直男。他滿意點點頭,笑得很開心說:“我們真是心有靈犀,我就是在這兒等你們的。”
季山月捂住胸口,再多說一句他就吐舟之覆臉上。
季水風平靜說:“有什麼事嗎?”
舟之覆的目光轉到季水風,他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悄聲說:“商店後面有一片小空地,有人在等你們。”
等他們?兩人相互對視一眼,誰都沒動。
舟之覆嗤笑,他舉起雙手,無奈道:“行行好兩位,如果把我能力削了,我半米都跑不出去,我威脅對你們那麼大?想想吧。真有人等你們。”
對于舟之覆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來說,沒有亡靈大軍就是一張紙片。季水風朝季山月微微點頭。
商店後面是一片用于運貨的空地,不是貨物補充時段,除了一輛貨車停着,再沒有其他裝飾。
甚至連燈光都沒有,還是商店内部的大燈透過櫥窗照射過來。
舟之覆也沒有騙人,确實有人等在那裡。
兩個人走過去,皆是一愣。
是季川澤。
季川澤見到他們過來,激動得聲音控制不住地洩露:“水風!山月!”沒控制住的音量在這小片空地裡回響。
舟之覆竟然替他們真的召喚出來了季川澤,他到底想做什麼?然而當下無暇想這些,季川澤幾步走過來,想去觸碰他們,一伸手,身體又從他們的身體穿了過去。
季川澤顫顫巍巍的動作看得舟之覆心煩,他制止道:“老頭,有話能不能快說?我很忙的。”說完還在嘀咕季川澤這個人怎麼莫名其妙的,亡靈大軍怎麼會有死去的靈魂還能有自我意識和記憶的,他自己都是第一次見。
季水風後退了一步,讓季山月擋住自己半個身形,嚴肅道:“你想說什麼?”
季川澤從傷春悲秋裡回過神,他咽下了想對兩個孩子說的思念,轉而切入正題,他吞了一口不存在的口水,聲音喑啞地說:“那個時候我是真的很想認你們回來,那天我讓你們來文明中心廣場,但我在過來見你們的路上被言威抓走了,這一走就是十五年,他把我關了十五年!無時無刻我不在想你們!”
他哽咽道:“十五年後出來被他發放去當運輸者,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教化所竟然……竟然……”
“血肉屍體堆積成山,我們的工作也負責整理和掩埋。”
“我記得以前的教化所不是這樣,那是一個類似于科研院的地方,我不知道怎麼變成這樣的。”
季水風問:“教化所在哪裡?”
季川澤神情茫然,表情呆滞好一會兒,才喃喃道:“不知道,開車到指定的地點,到某個地上,穿過一條小路,那裡隻有樹林和迷霧,周圍什麼也看不到,穿過迷霧就是了。”
“紅色的土地,黃沙一樣的天,沒有日夜沒有星空,也沒有時間。”季川澤兩眼無神看着某處,好像透過這片靜谧的夜空望向了那個他去了很多次的、世界上不存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