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人給過他擁抱,沒有人對他釋放過獨一無二的感情,沒有人在乎過他的感受,更沒有人理解過他,無論那些情緒出自真情還是假意,都沒有。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眼裡是瘋子,是不擇手段,是陰險,是虛妄精明。
如果不是開頭的方式不對,何為勉強是唯一一個同他單獨相處過一些時間,知道自己會殺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好人後,還跟他解釋的人,如果不是這樣的劇情作為背景,或許他們可以成為朋友。
誰知道命運如何安排呢?
舟之覆嗤笑一聲,雖然身體沒動,但還是說話不饒人,厭惡的語氣直沖沖的:“你是不是有人質認同綜合征?”
也許是舟之覆沒有在他做出如此冒犯的舉動後立刻殺了他,讓何為頓時也有了更多勇氣開始怼回來,他說:“你是不是全身上下就嘴最硬啊?人死了火化了入墳了嘴還要跳出來說‘我沒死我沒死!’”
舟之覆“呵呵”一聲:“老子永遠不死。”
何為朝他吼:“你以為故意和你的父母對着幹就是對他們的緻命打擊,但是這才是你對他們的效忠!他們永遠以另一種方式活在你的生命裡,一輩子對你施加影響!”
“真正的背叛是不聽、不聞、不看、不關心,你如果有愛意、有恨意,就都和他們糾纏不清。”
何為話音剛落的瞬間,整個倉庫突然歸于死寂,以至于讓何為最後一句話在空曠的倉庫裡被無限放大。
你如果有愛意、有恨意,就都和他們糾纏不清。
他把亡靈大軍收了,在何為錯愕的目光裡。
時咎站着喘着氣,看着站在置物架上的舟之覆煩躁地把何為推開,又将他一把從置物架上推下來。
何為沒站穩,差點原地磕頭。
接着舟之覆也跳下來了,他依然是陰晴不定的微笑,眼神在時咎和沉皚之間來回流轉。片刻,他嘲諷地看向沉皚,問道:“我罵你呢,你為什麼不反駁?”
沒有亡靈的聲音與無數腳步錯亂的窒息,舟之覆的聲音清晰了不少。
沉皚淡漠道:“不為什麼。”
時咎抿唇,沒說話,他知道沉皚剛剛聽到舟之覆說那些話時,那聲歎息裡包含了什麼内容。
一個人就算懂得再多,也不意味着可以随意改變另一個人根深蒂固的思想、賴以生存的執念。
舟之覆深呼吸一口氣,他拍了拍手,好像心情突然不錯,他繞着何為走了兩圈,奇怪地打量着這個似乎是剛成年不久,蠢得有點難以言喻的男生。
他走到何為身邊,拿胳膊肘搭上了何為的肩,朝沉皚和時咎露出一個挑釁的微笑,他說:“這樣吧,這蠢東西還挺可愛,我再收繳他當人質幾天,下周我再繼續。”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一言不發看着他。
舟之覆無奈加了一句:“這一周隻要他不跑,我不殺他,可以了吧?”
時咎覺得不太可以,當前局勢多拖一天都不算有利,不确定因素太多,一件事不解決,不知道接下來會堆疊出什麼樣的蝴蝶效應,萬一明天言威就出現了呢?萬一一直針對季水風的人又有了别的舉動呢?把何為送出去當人質,無論如何做不到。
兩方僵持不下,誰也不願意再後退一步。那根弦死死繃着,誰都不想它斷裂,但它就就這麼拉着,發出生命最後的嘶鳴聲。
在這片窒息裡,何為默默往前挪了一小步,他舉起手,擺出三根手指,他想說,三天可以嗎?“三”字還沒說完。
舟之覆先開口了,他難得壓低聲音,伸手企圖去把何為抓回來:“蠢東西,再往前一步你就……”
他的話也沒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