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咎看了眼外面的陽光,平靜地問:“之後你的亡靈大軍都是這種狀态了?”
舟之覆警覺:“幹什麼?沉皚要趁虛而入揍我啊?”
時咎:“……請不要把你的想法帶入别人的想法裡。”
“所以你問這個幹什麼?”舟之覆煩得要罵人了。
時咎說:“我隻是在想,如果這樣,亡靈大軍就不再是聽你指揮的軍隊了,有了生前記憶和思維的亡靈,他們就是另一種方式活着的人。”
舟之覆嘲諷的語氣說:“那又怎樣?”
——為了目标付出一切,死不足惜。
跟在舟之覆身邊這麼久,何為也幾乎全部了解了,他也很疑惑舟之覆的能力是怎麼由全然受他控制但無意識的亡靈大軍變成這樣的,每次問,舟之覆都會惱羞成怒破口大罵叫他别管、别問!
舟之覆絕對不會說他是怎麼做到的,以及他做了什麼改變,一萬個人從他屍體上踏過去他都不會說,他要把這個秘密帶入墳墓,鞭他屍都好過讓他說明原因。
時咎隻能從當時季川澤的狀态推斷,這位老掌權者死前剛從教化所出來,抱着揭開掌權者陰謀的心态,為了公民的知情而自焚,燃的是生命最後一把火,就是他的良知;何為的死抱着類似的心态,他要保護舟之覆,是一種犧牲精神;季純更是,最後一天她還是堅定地覺得自己要為公民奉獻,最後死在悔恨裡。
所以他猜測,舟之覆心裡或多或少也要體驗這些東西,包括他對何為清醒的執着,或許,在他目标主義導向的背後,也多了哪怕一丁點的情感驅動?看來瘋也有瘋的好處,為了完成自己想做的,可以毫無顧忌打破自己建立的規則。
無從得知。但言不恩知道季純的亡靈也有意識後顯然高興起來,隻是這份高興化成她眉眼彎彎的弧度,像天邊懸挂的新月,除此以外并不大吵大鬧。
時咎感覺她越來越像季純了,經曆那些事後終于冷靜下來,把情緒内化,整個人也柔和許多。
言不恩想見季純,提到季純,她才會出現曾經少女般的模樣,眼睛快要迸射出光芒。
舟之覆站在打開的房間門口,倚靠着牆,懶懶散散地說:“可以召喚,但我不能給你白看,我要收費。”
言不恩鄭重道:“你要多少?”
舟之覆眼裡立刻閃過一絲狡黠的光,他“嘿嘿”一笑,說:“我隻要聽一句話。”
言不恩:“什麼話?”
舟之覆清了清嗓,用他刻意僞裝得洪亮而字正腔圓、聲情并茂的聲音說:“舟之覆天下第一!”就這幾個字還說破音了。
言不恩猶豫,她的眼神四處飄忽,飄得像現在的心情。做夠了心裡建設,正要心一橫說出口,就被舟之覆打斷了。
“哎!慢着!”舟之覆伸手做出阻止的動作,看着言不恩把要說的話強行吞回去,調轉指尖,目光也跟了過去,他指向沉皚,扯起嘴角,微笑着輕聲道,“我要聽他說。”
三人:“……”
沉皚平靜地掃他一眼,往前走了一步,讓時咎和言不恩全部進了舟之覆的房間,随手關門落鎖。
舟之覆覺得不對勁,他後退兩步,警覺性很高地問:“你想幹什麼?”
沉皚神色自若地冷漠說:“你不是想聽我說?”
“啊對,但也不需要鎖門說吧。”舟之覆略微放下心來,他覺得沉皚肯定是不好意思了,有些尴尬和羞恥,畢竟要說出這麼偉大的話。
沉皚雲淡風輕:“需要。”
正在舟之覆“嘿嘿”要說沒事的時候,他的臉挨了重重的一拳。沉皚兩步走上來抓着他的衣領朝他揮拳揍過去,把他揍倒在地上,然後蹲下順勢将他整個人壓在地上一拳一拳地揍。舟之覆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怎麼就挨揍了,他企圖反抗,但盡管健身後有了些肌肉,依然完全無法與沉皚抗衡,最終隻能單方面挨揍,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
沉皚忍他很久了,狠勁一下就出來,掄起拳頭毫不客氣。
“打我幹什麼哎喲痛死我了沉皚你大爺我詛咒你!!!”舟之覆扯着嗓子哀嚎。
窗戶玻璃因為他的痛也在微小顫抖。他的聲音尖銳起來,如同久未推拉的窗被強行打開,聽得人耳膜生疼。
何為快步走到時咎旁邊,擔心地說:“十九,這,這會不會出人命啊!快讓沉先生别打了!”
時咎颔首,輕聲道:“沒事,他有分寸。”
何為感覺不忍直視,退後兩步躲到時咎身後,最後點頭默許了。
沉皚拳拳到肉,專挑痛點打,舟之覆慘叫得整個病院都是他的聲音。言不恩還趕緊出去以掌權者的身份站在外面攔住了前來查看情況的護士,她笑着說:“處理點事,别擔心。”
瘋癫的不止舟之覆,還有附近被他的慘叫激活的病人們,此時都在各自的房間或走廊焦躁起來。
舟之覆被打得葷七素八的,天旋地轉被沉皚松開,此時臉上身上又迅速腫得一塊高一塊矮的,長長的鼻血留下來,看得觸目驚心。
沉皚走回來站在時咎旁邊,轉頭冷冷問:“誰天下第一?”
舟之覆坐在地上打了個嗝,晃晃悠悠站起來,非常努力讓自己單手叉腰,慢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着不顧疼痛仰天長嘯一聲大喊道:“老子天下第一!!!”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