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風十郎動都沒動,任由青宗把他的手翻來覆去,“不回去的話我那邊的青宗和可可就要變成你們這樣糟糕的大人了。”
每一個人,每一個進這間屋子的人,身上都帶着一股洗不去的血腥味,讓人不禁揣測他們究竟是殺了多少人才能變成這個樣子。
糟糕的大人。
青宗和可可對視了一眼都笑了出來。
九井一:“那你可要加油,Venti,為了讓我們不成為糟糕的大人而努力。”
“不要。”風十郎抽回了自己的手擺了擺,“我隻要讓自己活着就行了,你們自己為自己的未來負責。”
“是是。”
兩人起身,随着房門關閉,風十郎再次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開眼是被迫的。
窒息感令風十郎克制不住的睜眼,伊佐那還是坐在那個位置,風十郎的腦袋還枕在他的大腿上。
在一片漆黑中,伊佐那死死捏着手中的脖頸,他借着月光看着風十郎睜開眼,看着他在确認了自己的身份後放棄了所有掙紮。
“讓我殺了你吧風十郎。”他呢喃着,“比起你自己消失,還是由我來吧。”
“你也同意的對吧。”
他知道風十郎必然沒有意見,因為他又在用那種眼神看着他。即使臉已經因為缺氧開始變紅,他的眼神也完全沒變,甚至克制着自己的求生本能,放松了自己抓着脖子上作惡的手。
伊佐那胸中的怒火一直在燃燒,但是在這視線中這火焰卻如風中殘燭,在猛地竄高後突地熄滅,隻留下縷縷白煙,宛若一聲歎息。
他松開了手,看着風十郎俯在他的膝蓋上止不住的咳嗽。
“我把花恒武道殺了。”
伊佐那說着。
還有橘直人。
殺了Mikey的人不能活在這個世上。
三途春千夜也殺了,既然是Mikey忠誠的狗那也得去陪他。
明司武臣是三途的大哥,那麼血脈相連的兄弟就得呆在一塊,所以他也死了。
隻放走了今牛若狹。
畢竟他是真一郎的朋友。
但即便如此,你卻沒有絲毫的變化,透明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他眼神空洞的想着,不如還是由我殺了風十郎吧。
活人給自己辦了葬禮,死人卻還有一口氣。
死亡。
永恒的沉默和孤獨。
你走在黑暗中,迎面遇到一堵牆,這牆無邊無際,直達天穹。
你無法跨越它,你終其一身都隻能摸着它的腳無法再往前行走一步。
你的旅途到此為止。
“留在這裡,做我的風十郎吧。”
伊佐那将十五歲的弟弟擁在了懷裡,他感受着懷中人仍然止不住的咳嗽和顫抖,“十二年前的伊佐那是廢物,不要回去了。”
“我會讓醫生治好你的,然後你就繼續下圍棋,像現在中國的那個棋士一樣。”
“現任本因坊叫進藤光,也是你的朋友吧,你可以再從他手裡赢回這個稱号,去做任何事情,沒有人能阻止你,這個未來也沒什麼不好的不是嗎?”
“不好。”
風十郎好不容易平穩了自己的呼吸後,便果斷拒絕,身上的束縛一下子更緊了。
“但是我剛才想明白了,不能讓伊佐那就這麼殺我。”
他将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伊佐那的身上,盯着漆黑的牆角半晌,“過了零點,就是距離武小道回到過去的第十二天了。”
“一年一天,來賭一下吧伊佐那。”
風十郎開始将自己拔出伊佐那的懷抱,他像是在掙脫出某種東西的巢穴,将那些身上黏挂的絲線緩慢扯斷。
“什麼?”
風十郎輕握住了伊佐那的脖子,深色的皮膚和風十郎皙白的手指形成了對比,月光下,風十郎透明的手指像在發光,不如說他整個人都在發光。
一個來自十二年前的幽靈,一個應伊佐那的痛苦降臨的短暫易逝的奇迹。
“零點以後,如果世界無恙的話,我就殺了你伊佐那。”
“我來背負你的生命。”
風十郎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殺人了會怎麼樣。
他是個膽小鬼,他膽小到連别人親手交托的生命都不願意承擔,更别提由自己親手來結束一條生命了。
殺了人的話肯定一切都會崩塌,風十郎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是否還能活下去。
但是。
但是為了伊佐那的話。
“我來殺了你。”
風十郎停止了顫抖,他看着面前這位自卑自負自傲的男人。
突然死去的真一郎,沒有血緣的母親和福利院組成了他的人格,所以他破碎又不穩定。
風十郎将自己當做膠水粗暴地給他粘合過一次,但很明顯,現在他壞的更徹底了。
我讓你活下去,那麼也由我來終結你的痛苦。
“好啊。”
伊佐那沒再笑了,他睜着那雙紫水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風十郎。
他的弟弟,他好久不見,年少重要的弟弟。
他身上還有着少年的意氣和天真,與十五年前毫無二樣。
時針不緊不慢的向前走着,它從不停止,也從不倒退。
當遠處的鐘聲搖搖傳來的時候,風十郎的手指猛地縮緊。
萬物的細語跨越時間,波與粒在一旁竊竊私語。
氧氣的稀缺令伊佐那的眼前出現五彩的光斑,他在這如壞掉電視機的畫面中看到世界在破碎,他在墜落,風十郎卻如海中的泡沫般上升。
真一郎張開雙臂從身後擁住弟弟,他的眼神悲傷又哀愁,但他對随着世界一起破碎的伊佐那展開了一如既往的微笑。
世界被按下了關機鍵,迎來了屬于這個未來的終焉。
這個未來糟糕透頂,所有人都亂七八糟。
自己死了,Mikey死了,伊佐那也要死了。
他們幾個就像被詛咒了一樣,沒有一個能獲得好結局。
風十郎在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裡睜開雙眼。
氧氣面罩内滿是霧氣,監視儀器在一邊穩定的工作,藥水一滴滴的順着針頭輸入體内。
他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