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不塵倒是在笑,“他們騙我來這裡找你,我一進來,他就把門關上了,牛撞了我好幾下,”應不塵說,“我就鑽這小牛裡面,他們就不撞我。”
“我想回來找你,”應不塵有點兒委屈,“這牛我一出來就撞我。”
周瞳知道,都是他的原因,應不塵才會被塞在這裡。
晚上的時候,得洗孩子。
周瞳一桶一桶的打水,都是井水,水太冷了,這裡都是稻草跟鐵皮,老闆說了不讓用火。
這天正是倒春寒,那孩子洗完估計命就剩下半條了。
咋整?
周瞳想帶着孩子去浴室洗,但是頭發都這個樣子,渾身都是惡臭的,浴室估計都不讓。
應不塵看出來周瞳的窘迫,想蹭過來又不敢,嫌自己臭,說,“哥,我能洗冷水。”
“瞎扯。”周瞳說,最後他滅了煙,把應不塵都給剝光,用破衣服揉了些牛糞,就帶他去浴室。
浴室有熱水,在這時候還是稀罕的,愛幹淨的才能去。
周瞳抱着孩子,就要交錢,一股子惡臭就開始彌漫,女人擰着鼻子說,“什麼東西啊!弄出去!”
周瞳隻能跟他打商量,“我給你多點錢,你叫我洗洗吧,這娃...”
“那我這生意還做不做啦?”女人說,“滾滾滾!”
周瞳被趕出來了,抱着孩子,站在街上,不知道咋整。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周瞳帶着塑料布跟應不塵的衣服就溜進去理發店。
周瞳把鉛絲拉過來,把塑料布用夾子夾好,水盆裡的熱氣就不會跑掉了。
應不塵洗了個熱水澡,坐在盆裡。
周瞳揪着他的小雞雞,說,“你這個皮看着有點長,以後看看要不要去醫院剪一刀。”
應不塵吓得不行,這裡剪一刀,得多疼!
一看他的樣子,周瞳就樂了,說,“行行行,不剪,以後要是小姑娘嫌你皮長,你可别賴我小時候沒給你整明白。”
應不塵終于叫洗幹淨了,抱着周瞳的脖頸,啵唧親了一口,說,“哥,你咋這麼好呢?”
“好啥呀。”周瞳悶着頭。
他不願意說,要不是自己要出風頭,孩子也不能叫弄成這樣。
他向來很聽話的。
别人的小孩兒來剪個頭發都哭得不成,一看就是慣壞了的。
周瞳抱着應不塵回去睡覺,把那燈離得近一點兒。
然後自己大晚上打着手電筒,趴在沙龍店的地上擦,剛剛碰到的地方,都得擦一遍,但是不能開燈,開了燈,人家就看見了。
周瞳蹲在地上一直擦,擦完了去把電風扇搬出來,開着門,散味道。
他蹲在沙龍店的門口,他已經來了一個多月了,老闆連剪刀都不叫他拿,根本沒打算讓他學手藝。他就一直打雜,衛生,洗頭,沒意思的很。
他的頭發叫老闆捯饬得不像樣了,總是癢,自己得給老闆練手,還要昧着良心跟客人介紹自己都能用。
客人不舒服,撓着頭發來要說法,老闆司空見慣,就是送幾瓶洗發露,讓周瞳去講好話。
這些倒是算了。
店裡的黑牙跟長頭發才讨厭,之前騙孩子抽煙叫周瞳看見了,後來又叫孩子去偷曬着的女人内褲胸罩,周瞳除了讓應不塵離他們遠一點之外,也沒别的法子,周瞳不想這裡了。
但是他手上餘不下來錢,也找不着靠譜的行當,很多都是沒工錢的讓你幹。周瞳倒是想去飯店端盤子問包吃住的那種,人家飯店說,帶着小孩兒的不要,你幹多少活兒夠兩張嘴吃,而且,小孩兒還偷飯店的東西吃。
比如修車,電工,但凡有點兒花頭的,都得托人找關系,送一份厚厚的拜師禮,周瞳沒那錢。沙龍店給的錢太少了,那二十元,交了學費,他都已經剩不下了,這時候,都要入夏了,夏天得掙九月份的學費。
***
夏天天悶得不行,雞棚上面都是鐵皮,比冬天還難受。
應不塵被關在這裡當然不行,周瞳沒法子,隻能把他又藏去沙龍店。
天一熱,周瞳的頭就老掉頭發了,掉得枕頭上都是,感覺再這麼下去都要長癞子了。
老闆跟老闆娘對應不塵倒是還行,但是理發店的這些個小子老闆就不怎麼管了,扣錢就是,管他們飯吃,有人來當小工,有手腳不幹淨的,也有老實得過分的,招人也是個難事,像黑牙他們這樣能刮刮胡子的,上上藥水的都已經很不錯了。
應不塵在店裡,趴在前面寫暑假作業,一打開就哭了,有人在他暑假作業裡畫女人不穿衣服的圖像。
周瞳惱了,怎麼還沒完了呢?
他們都知道,周瞳在這裡沒地方去,也沒錢,隻得任他們欺負。
周瞳跟老闆說,“他們老這樣欺負塵兒。”
“都是開玩笑,”老闆磕着瓜子看雜志,說。“宰相肚子裡能撐船。”又呵斥了他倆兩句,沒啥大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