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不塵看着出神的周瞳,心裡忽然有點害怕。
半晌,周瞳轉過來對應不塵說,“我們去國外吧。”
應不塵的眼睛亮了一下,坐起來說,“你怎麼想着去國外了?”
“國外的錢好掙啊。”周瞳撐着手臂,扯了一塊毛巾,給應不塵擦頭發,說,“我學了修家電,國外不也是這麼點東西麼,你好好學學英文,你給我翻譯,我修,你看看行嗎?”
“真的?”應不塵驚喜的問。
“那你不得你這個洋文,你學明白了?”周瞳把毛巾都捂在應不塵的臉上說。
“我會好好學的。”應不塵扯開了毛巾,也給周瞳擦頭發,半信不信地問,“說話算數?”
“咋不算數。”周瞳說,“趕緊滾去睡覺。”
應不塵在門口回頭看了三次換衣服的周瞳,又跑過來,頂着他的腦袋問,“真的?”
周瞳說,“你這個成績你在這裡讀書馬馬虎虎,你能上的去國外讀書嗎?到時候,那老外的錢可值錢了,活不起的時候咱兩都得打工。”
應不塵說,“我選個有獎學金的學校,你就不會那麼累了。”
“說得跟你想要就能有似的。”周瞳照着鏡子捋頭發,說,“少吹牛逼。”
“我考上了有獎學金的,咱兩就一塊兒走是不?”應不塵又問。
周瞳指着汪爺汪奶的黑白照片,說,“奶也走啊,咋的,把她一個人扔這兒啊?”
應不塵高興了。
他一高興,連走路就是哒哒哒的,跟小時候一樣。
就是床被這個逼崽子賣了,兩個人就隻能擠在沙發上,屋裡有空調,外面沒有,兩個人擠在一起。
“我都搞不懂,你賣床幹啥,你要賣賣沙發啊。”周瞳說,“都是皮,不透氣,你身上這個機油也沒洗幹淨,你一會兒長疹子。”
“買回來。”應不塵閉着眼睛窩在周瞳的肩膀窩子裡,說,“我想跟你睡一起。”
“你怎麼就那麼多主意呢?”周瞳摸着他的頭發問。
這孩子養的不好,養的好的孩子頭發不會這麼細這麼軟,不如我養的。周瞳想。
“我有計劃。”應不塵拱着說。
“啥計劃啊。”周瞳問。
“我先計劃找人找你茬,然後我出來保護你。”應不塵說,“但是我想明白了,這種也沒有用,你不會因為我去幫你打架了,你就覺得我是個男人了。”
“然後呢?”周瞳聽着好笑。
“然後我就覺得,我可以等一等,等我真的長大了成熟了,或者再過幾年,我們稍微生疏一點兒,把從前的事兒忘了,我再來找你。”應不塵說,“帶着工作,帶着很多錢給你,你是财迷。”
“然後呢?”周瞳用手指卷着他的頭發問,像聽故事。
“我怕你被人搶了。”應不塵睜開眼睛,看着周瞳,說,“你這麼好,被人搶了我去上吊去嗎?”
“沒人搶,我是個什麼貨色,你還不知道嗎?”周瞳問。
“第一等。”應不塵摸着周瞳的喉結,說,“瞳哥,你能别不要我嗎?我馬上,就可以了。”
“嗯,”周瞳把他的腦袋卡在自己下巴下面,用胡渣紮他,“知道了。”
“你說話算數嗎?”應不塵問,似是不相信,又揪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剛要揪,手就被周瞳握住了,“我皮糙肉厚,揪我。”
應不塵的手在發抖,抖得周瞳的心都有點酸。
“快睡覺吧。”周瞳說。
應不塵往他懷裡拱了拱,說,“我可以做你的春夢了嗎?”
“你做事兒你時候問我了,”周瞳說,“主意那麼正。”
沒有罵就是可以,當然,被罵也還是可以的,無非就是打一頓,幾天就不疼了。
應不塵嬉皮笑臉,又去摸周瞳的眼皮,他說,“我能親親你嗎?”
“你還沒親夠啊?”周瞳問。
“親不夠。”應不塵捧起了周瞳的臉,細密的吻落在上面,他說,“世界上最漂亮的人不是白雪公主,是你。”
“嗯,”周瞳扯了抹不着調的笑,說,“我從前出去哄女人的時候,也這麼說。”
“真的?”應不塵的臉一下子就陰了,他一骨碌起來壓在周瞳身上,掰着他的臉要他睜開眼睛,“真的?”
“那還能假的不成?”周瞳笑着去推他,“沒人跟你說我從前換老婆跟換衣服一樣嗎?”
“你騙我,”應不塵掰着周瞳的臉,“你才不會。”
“我為啥不會啊,你現在這個年紀都懂了是不是,就開始想别人了,是不是,”周瞳說,“我咋不能想别人?咋了,我青春比不上你青春呗。”
“你肯定騙我,”應不塵的眼睛紅紅的,從他身上下來了,似是鬧脾氣,睡到另一頭去了,“但是就算那樣,也...也沒關系。”
周瞳撓他腳心,吹了一口氣在他腳上,說,“就這樣的,還當起男人來了?”
應不塵縮了縮腳,又借着上廁所的名義起來了,說,“你腳臭。”就又鑽周瞳懷裡來了。
“上回還說要舔我腳,現在說我腳臭了。”周瞳懷着他,二人窩在沙發裡,“你變形金剛啊。”
“我的計劃還沒說完呢。”應不塵說,“就被你打亂了。”
“咋,你要反清複明啊這麼多計劃?”周瞳問。
“嗯,我還想了,要是你實在不跟我好,”應不塵低垂着睫毛,說,“那我就攢錢去做手術。”
“你做手術幹啥啊?”周瞳說,“那皮也不長啊,你小時候我就留着心呢,長了給你去醫院剪了。”
“做女人。”應不塵道。
空氣都停滞了。
周瞳也尬住了。
“你,你做女人...幹啥,那,這個,做也不能生孩子啊?”周瞳也不敢看應不塵,說,“還是你心裡,你就是覺得,覺得是個女人啊?”
周瞳從前聽說,有些男人自己認為自己是女人,就會格外的娘娘腔,然後偷穿裙子之類的,村裡從前也有那種二椅子。
一想到二椅子,周瞳就有點發怵。
“不是。”應不塵說,“改名字,做女人,我就藏着秘密,不讓你知道,就跟我好。”應不塵羞怯地,說,“我個頭不高,可以長長頭發。”
“但是我,”應不塵接着說,“我不知道,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我印象裡,你好像是喜歡女的。”
周瞳聽的後背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從前玩兒的時候,那幫敗家子爺玩雛的也有,玩鴨的也有,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進去号子之後,這事兒就更普遍了,晚上的燈不怎麼熄滅,鑽進被子裡搞什麼周瞳心知肚明。
得益于宜華的監獄監管還算得力,沒有一些偏遠地區是撿肥皂的重災區。
進了号子了,啥人都能見着,啥事情都能見着,這老些人,放風的時候每天聽點咋進去的事兒都能不重樣,跟周瞳一起住的還有個雞jian同性戀的,老大經常讓他臘八的時候給大家唱歌。
周瞳真沒覺得有啥,喜歡就管什麼男女,就都那麼回事兒。
周瞳的腳心都麻,那玩意兒切了得疼啥樣啊,問,“你,真别到這份上,我在你這兒是個寶,出去了連個狗都比我強。”
“就是我的寶。”應不塵白淨瘦長的脖頸攏在周瞳的脖子上,說,“就是寶。”
“行行行,”周瞳捂住他的嘴,兩句話說不完就要親來親去的,實在膩歪,說,“知道了知道了,再不睡覺天就亮了。”
周瞳清早的時候光照眼睛了,醒了一下就毯子遮住眼睛又睡了,迷迷糊糊間,他看見應不塵大清早就起來輕輕的背英文。
周瞳一覺就睡到了中午,再醒的時候應不塵已經補課去了,桌子上留了字條,他敢寫周瞳都不敢看,他寫的:「寶貝,我去上學了,下午四點半回來。」
他敢叫自己寶貝?
這人真上頭,好像腦子不正常。
不過,這世上腦子不正常的也不隻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