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突厥單于的兒女裡,隻有大王子阿史那穆爾和六王子阿史那隼霄最出衆。其餘王子王女,不是母族敗落,就是本身實力不足,沒有聚集大部部下的能力。
從老突厥單于死去,至今已經三年有餘。昔日王庭奪位之争激烈,往往上一位單于主張猛攻,下一任卻要主張防守或改變進攻策略。朝令夕改,反複無常,大雍得到的情報前一刻還是真實有效的,下一刻便作廢紙,捉摸不透突厥的手段,給邊境帶來巨大的困擾。
而在衛兵給楊柳的情報裡,楊柳大概推測出,現今突厥其他部族均已不成氣候,隻有單于、大王子和六王子三派強大的勢力。
單于又有舊傷,命不久矣,大王子和六王子即将陷入奪位之争。
守了那麼久,也快到大雍進攻的時機了。
楊柳心情很不錯。
她手裡還有一封密信,昨夜就被她燒了。
是來自巴圖爾的。
至于阿史那隼霄讓楊柳做的烤肉,楊柳随便拌了個涼菜糊弄過去了。
阿史那隼霄雖然不清楚中原人燒飯的步驟,但他清楚,小錦鯉一刻鐘不到就把菜端出來了。
拿來敷衍他的菜,能好吃就怪了。
不過他還是很給面子地嘗了一口,意外發現味道很好,毫不吝啬地誇了起來。
楊柳笑笑。
其實陛下也讓她做過一次,不過那時候楊柳在膳房裡溜達一圈,監工完畢後就看着宮人呈上去了。她不說是自己做的,陛下也不問,最後都進了兩人的五髒廟。事後被戳穿,楊柳也隻是推脫自己不會做。
陛下應該知道吧?畢竟她十六歲前都是一個人生活,哪裡可能不會燒飯嘛。
阿史那隼霄敏銳地發現楊柳在走神,但她唇角卻是翹起的,于是他放下筷子問道:“你在想什麼?”
楊柳如實道:“從前的舊事。”
阿史那隼霄那叫一個心癢,可無論他怎麼問,楊柳都不告訴他。
一向與阿史那隼霄形影不離的翰赤金,近日總是不見人影。偶爾遇到了楊柳,鼻孔更是高高昂起,要呼出一口長氣才肯不屑地離開。
楊柳覺得,翰赤金大概是在做什麼了不得的事。
還對她不太有利。
過來時,他們遇到一隊巡察兵,亂戰裡楊柳的左側小腿還被傷到,行進速度被耽誤了許久。
阿史那隼霄在一處巨坑前停下。
打鬥的痕迹依舊清晰,石塊上還可見血色。
楊柳仰頭,還能看到遠處高聳入雲的山崖,山崖下有粼粼的長河。
她之所以堅信父親還活着,皆因在遊記上看過,父親戰敗的斷崖下有一條河流,若是墜崖,或許還能搏得一線生機。
但這裡分明離山崖和長河都很遠。
阿史那隼霄回憶:“昔日父王為了給大哥造勢,讓大哥也參與了那場戰鬥。追殺嶽父的正是大哥,據說當時……”
他望了眼斑駁的血迹,及時停下,“大哥自出生起就備受父王寵愛。父王認為大哥是草原榮耀,于是為他取名穆爾。哪怕大哥隻是個連生病的老狼都無法戰勝的廢物,父王還是為他造出了與我旗鼓相當的聲勢。”
“也許有一天,父王也會為大哥除掉我。”
“但我遇上了你,我一定會讓你安全地徜徉于草原的每一個角落。”
楊柳眼圈發紅,雙眼直直地凝視虛空,不發一言。
阿史那隼霄歎了一口氣:“我讓人帶你去轉轉。你在外面等我。”
目送楊柳走遠,阿史那隼霄一改對楊巍恭敬的态度,眯眼随意地澆了幾杯酒,淋濕了一片土地,“也不知哪兒來的孤魂野鬼,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