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又睡着了。
蕭策安凝視着楊柳,伸手揉開楊柳微蹙的眉心,又撈起楊柳細白的手,十指相扣。
怎麼看都該是個柔善的姑娘,為何心腸就這般冷硬呢?
這一夜,楊柳睡得不大好,被他弄醒好幾次。起初楊柳還好言好語地,後來便也冒了火:“睡着呢,我不喝水,别煩我。”
蕭策安不語,依舊執杯給楊柳潤唇。
以緻于次日,楊柳起身時都蔫蔫的。
院裡疾風陣陣,是蕭策安和幾個侍衛在比拼。楊柳瞥了一眼,沒什麼興趣,穿過遊廊往書房去。
因腿腳不便,楊柳近日不是侍弄花草,就是到書房消磨時光。心煩,書是看不下去了,也就提筆畫一畫她在草原上見過的人。
翰赤金、巴圖爾、單于、諸位王子王女……乃至他們身邊一些得力的下屬,楊柳都一一畫上,還在下面附了簡短的小字。
在王庭時,阿史那隼霄總抱怨楊柳瞧不起突厥,整日待在營帳裡不出門。但她随阿史那隼霄赴宴、拜見單于,前前後後亦不知回想了多少遍,踏出營帳時也多是朝着沒弄明白的地方去,遠不如阿史那隼霄想象得那般,對突厥一無所知。
小厮過來,問她可要用些吃的。楊柳正畫得入神,拒了。
不多時,門外又有動靜。楊柳隻當小厮來勸,擱筆道:“你且下去,午時再來,我這會兒不餓。”
蕭策安:“可是吃了仙丹,早膳都不用了?”
楊柳回:“若不是您,我怎會不餓呢?”
夜裡她都睡着了,他還喂糕點喂水的,攪得她一夜都不安甯。
“怎麼生悶氣?”時日久了,蕭策安也算摸清了些楊柳的脾性,輕飄飄地揭過去,一張張地看畫。
畫了許多天,數目可觀。蕭策安一邊看,視線下移,觀察仍埋首作畫的楊柳。
他神色淡然:“怎麼不畫六王子?”
楊柳頭也不擡:“長相不甚中意。”
她是存了些小心思,知道他不喜阿史那隼霄,怕他見了生氣,這才不畫他。
如今楊柳手上的,是最後一副畫。停筆後,楊柳拿起畫,吹了吹未幹的墨迹,放在桌上給他看。
蕭策安深表贊同,“此人奇醜無比,遠不如中原人俊朗。”
楊柳沒回。
阿史那隼霄可不醜,英俊着呢。
她這副神思不屬的模樣,蕭策安看在眼裡,試探着問:“你可是還惦記着那書生?”
“哪個?”楊柳反應了一會兒,這才憶起是賀清,“早就不想了。”
“朕倒是知道,天底下有個最是俊俏的白面書生。”
楊柳眸光忍不住瞥向他。
這得是多好看的人,連他都誇?也不知道性情怎樣,溫不溫和?
蕭策安安然落座,悠悠地看着書。
楊柳打小就更青睐斯文的讀書人,暗地裡打量他幾次,見他似乎将話頭給忘了,挪過去問:“陛下,我怎麼沒聽過這人啊?此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年方幾何?有沒有畫像?”
蕭策安随意翻過一頁:“你當是相看,還要畫像?可還要朕替你問上一句,看看人家是否婚配、家中父母親人品行如何?”
楊柳略感羞赧,複又回座上,将長袖壓在額角,低頭看自己的畫。
這人到底得是多好看呢?
蕭策安狀似無奈地搖頭,“罷了,帶你去瞧一瞧,省得你整日心心念念的。”
楊柳要起身,被蕭策安按着肩膀壓下。
一面小巧精緻的鏡子現在眼前。這鏡子與她的銅鏡不太一樣,照起人來并不模糊,反而纖毫畢現。
“如何,可還滿意?朕是滿意極了。”
楊柳先是笑了笑,而後便有些遺憾。
她倒希望天下真有這麼一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