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落款是“捌”。

楊柳隻能想到巴圖爾。

但巴圖爾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那就是他安插進阿史那隼霄身邊的探子？可阿史那隼霄那邊都是突厥人，巴圖爾竟已經收服到突厥人了嗎？

……

到了夜裡，風向就變了。

但清晨時，剛造好飯，阿史那隼霄就驚奇地發現，風竟然近乎靜止了。

空氣裡的涼意也令人心驚。

“糧草到哪裡了？”

翰赤金飛速答道：“按理來說，應該今日午時就能到了。”

“恐怕要下雪，”阿史那隼霄背上的箭傷還沒好，天一涼便有些冷，“派人回去，讓他們都過來。”

爍石城裡，楊柳也在清點糧草。

因為城裡還有餘糧，夠吃一段時日，再加上前天晚上加急送來的糧草，小半個月内，他們都不必擔憂糧草不足。

張上校環顧四周，見剛熟悉起的同袍又少了幾位，不由歎氣：“大人，您派羊康警告押運官，可如今糧草都到了兩天了，羊康還沒回來，可是出了意外？”

楊柳從沉思中回神：“本官對他，另有安排。”

張上校如今對楊柳十分信服，知道這是不方便說，也不着惱，“宋明預測明日有雪。大人，依我看，咱們隻要撐到明天，就不必再擔憂了。”

楊柳倒希望如此。

宋明亦在，微微搖頭：“大人，我昨夜夜觀天象，這雪，怕是今日就要下了。”

“今天？”不隻是張上校，大堂裡許多人都露出欣喜的神色，“總算是要到頭了。”

“兵困則危，”楊柳指指挂在壁上的大圖，上面清晰地繪制着爍石城的地形地勢，标注了阿史那隼霄的營寨、窦将軍的駐軍還有距狄關，“阿史那不會輕易放棄，把他逼到絕境，極有可能被反噬。”

張上校卻覺得局勢已然明了：“大人，雪一下，勢必會阻擋騎兵的行動。縱然他們圍城，咱們城裡也有十餘天的糧草，箭矢也剩有數千支，必定不懼他們。”

楊柳心内歎氣，“多做準備吧，謹慎些總沒錯。”

巴圖爾傳信說，阿史那隼霄有援軍。

她已經有些後悔派兵燒阿史那的糧草了。

騎兵一到冬天就南下劫掠，與冬日糧草短缺脫不了幹系。若是阿史那隼霄在剛下雪時就發現糧草被燒了，大概率要立即聯系援軍攻下爍石城。

隻希望這雪下得晚些，莫要讓阿史那隼霄察覺端倪。

……

楊柳希望雪下得晚些，阿史那隼霄又何嘗不是。

然而不過一兩個時辰，天空中就飄然落下許多雪花。

翰赤金還在觀望爍石城。

護城河畔堆疊了許多木柴，連綿不斷。巨木在下，細碎的樹枝在上面，緊緊挨着地上的箭刺。

“她沒箭了。”阿史那隼霄斷定。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柴草上，盡是渴望。

翰赤金也十分贊同：“勢必要奪下爍石城。”

他有預感，闖進城裡，一定會收獲豐富的戰利品。

雪下得極大，阿史那隼霄召集了翰赤金和其他部下，共同商議下一步的作戰計劃。

阿史那隼霄很興奮。

大雪阻擋騎兵，同理也将阻擋援助爍石城的步兵。

他将不惜一切代價拿下爍石城。

然而，近乎完美的作戰計劃都在斥候一句“糧草盡被燒毀”中湮沒。

地面上已經覆了薄薄一層雪，這正是他精心挑選的出擊時刻，如今卻悉數付諸火炬。

翰赤金心驚膽戰：“王子，我們要改變策略嗎？”

他們絕不可能空手而歸，想燒毀糧草逼退他們，絕無可能！

就算全都死在這裡，他們的手裡也要緊攥着戰果！

阿史那隼霄竭力壓抑着怒火：“不改，全力進攻。”

十月初就下過一場大雪，那時爍石城就添置了冬衣。蕭策安贈予的财物，楊柳換來買了糧米，又給難民們也加了些禦寒物資，專門寫了一封赈災的信給蕭策安。

城外的叱罵聲綿延不絕。

阿史那隼霄的人正在護城河對岸，敲擊着擂鼓，大聲和唱着。

“楊柳楊柳，小命難留！”

“楊柳楊柳，小命難留！”

趙慶拉起弓往對面射出一箭，被一支相對而來的箭攔截在半空中。

阿史那隼霄放下雕弓，聽着耳邊越來越大的唱和聲，擡手示意他們停下：“既然你們迫不及待開戰，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趙慶臉色變了。

楊柳一直望着對面：“他要進攻，不會管是不是我們先動作。你去城裡，把糧草都押到城門，要快。”